深夜的梧桐巷,总是亮着一盏路灯。
那是一盏老旧的高压钠灯,灯柱锈迹斑斑,灯罩上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巷口,像一位守夜人,年复一年地亮着,从不熄灭。
居民们早己习以为常,甚至忘了它为什么会一首亮着——电力公司说没有这个线路的记录,市政维修也查不到它的编号。
它就像凭空出现,又像从未离开。
林晚是新搬来的住户。
她是个自由撰稿人,习惯夜晚写作。
某个凌晨三点,她透过书房窗户,看见那盏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红裙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她,长发垂至腰际,一动不动,仿佛凝固在昏黄的光晕里。
林晚揉了揉眼睛。
再睁眼时,女人不见了。
她以为是幻觉。
可第二天夜里,她又看见了她。
一样的红裙,一样的站姿,甚至连裙摆的褶皱都分毫不差。
林晚悄悄打开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
照片洗出来后,她发现那女人的影子……比正常人长了三倍,像一条扭曲的蛇,蜿蜒爬向巷子深处。
她开始调查这盏路灯的来历。
走访中,老邻居陈伯支支吾吾:“那灯……是十五年前装的。
那时巷子里死了个姑娘,叫苏棠。
她就是在那地方被发现的,穿着红裙子,脖子上有勒痕。
据说她死前一首在等一个人,等了一整夜。”
“后来呢?”
林晚追问。
“后来啊……灯就装上了,说是纪念她。
可奇怪的是,那灯从没坏过,也没人维护。
更怪的是……”陈伯压低声音,“每隔七天,总有人看见她站在灯下,像是还在等。”
林晚心头一紧。
她翻出旧报纸,在泛黄的新闻中找到了苏棠的报道:2008年10月17日,22岁女大学生,失踪三天后被发现死于梧桐巷口,死因系机械性窒息,疑为情杀。
嫌疑人是其男友周沉,但因证据不足被释放。
林晚顺藤摸瓜,找到了周沉的住址。
他如今是一家汽修店的老板,中年发福,眼神浑浊。
听林晚提起苏棠,他猛地攥紧扳手,指节发白。
“她不该等我的。”
他低声说,“那天我本该赴约,可我……我临时有事,没去。
后来听说她一首在那盏灯下站着,从晚上七点,站到凌晨……等到被人拖进巷子深处。”
“你没去,是因为什么?”
林晚问。
周沉沉默良久,才沙哑开口:“我……接到一个电话,说她出车祸了,在医院。
我赶过去,却发现根本没有这个人。
等我回来,她己经……”林晚忽然想到什么:“那通电话,是谁打的?”
“号码是空号。”
周沉苦笑,“我一首觉得,是有人想支开我。”
林晚回到家中,翻出那张照片,用放大镜仔细查看。
在红裙女人身后,路灯的光晕中,似乎有一道模糊的轮廓——一个男人的身影,正缓缓伸手,搭上女人的肩。
她浑身发冷。
当晚,她决定守在灯下。
凌晨一点,风起,树叶沙沙作响。
路灯忽然闪烁了几下,随即恢复稳定。
林晚躲在巷口的阴影里,心跳如鼓。
两点整。
红裙女人出现了。
她缓缓转身,面容苍白,双眼空洞。
林晚几乎窒息——那张脸,竟与报纸上的苏棠一模一样。
女人抬头望向路灯,嘴唇微动,仿佛在说什么。
林晚屏息靠近,只听清两个字:“他在……”话音未落,路灯骤然熄灭。
黑暗中,林晚听见脚步声,很轻,却步步逼近。
她想逃,却发现双脚像被钉住。
一道黑影从巷子深处走出,轮廓与周沉极为相似,却又更加年轻、阴冷。
“你不该查的。”
那声音说。
林晚终于挣脱恐惧,转身狂奔。
身后,路灯“啪”地一声重新亮起。
她回头一瞥——红裙女人正被那黑影拖入巷子,身影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扭曲、消散。
次日,林晚报警。
警察搜查了整条巷子,却一无所获。
那盏路灯依旧亮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决定离开梧桐巷。
搬家那天,她最后一次回头。
路灯下,空无一人。
可当她转过身,眼角余光却瞥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极长,而影子的肩膀上,搭着一只不属于她的手。
她猛然回头。
路灯依旧亮着。
而灯柱的锈迹深处,隐约刻着一行小字:“等你,到灯灭为止。”
三天后,梧桐巷的居民发现,那盏从不熄灭的路灯,终于黑了。
没人知道它为什么灭了。
但每个深夜经过巷口的人,都说听见低语声,从地底传来:“你来了吗?”
而林晚,再也没人见过。
有人说,她在新家发了疯,整日对着墙角喃喃自语。
有人说,她根本没搬走,只是……变成了灯下的另一个影子。
至于那盏灯,至今未修。
因为电工说,线路完好,电流正常。
可它,就是不亮了。
仿佛它终于等到了什么,又或者……放开了什么。
而真正的悬疑,或许从来不是谁杀了苏棠。
而是——那盏灯,究竟是为谁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