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鸣声尖锐刺耳，仿佛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首透灵魂深处。
林玄抬头，只见天际那片扭曲的、如同巨大蛆虫般的黑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撕裂云层，它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留下一道污浊的轨迹。
噬界魔蛆！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再结合那令人作呕的形态和恐怖的压迫感，林玄就明白，这绝不是他现在这修为尽失的状态能抗衡的东西。
别说抗衡，连逃跑都显得徒劳。
“发什么呆！
想变成它的点心吗？！”
老疯子一声低喝，干瘦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抓住林玄的手臂。
下一刻，林玄只觉眼前一花，景物飞速倒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老疯子拖着他，看似踉跄的步伐，却每一步都跨出极远的距离，身形在无数荒坟残碑间闪烁，如同鬼魅。
那噬界魔蛆的嘶鸣愈发尖锐，显然己经锁定了他们。
一股腥臭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气息从后方弥漫开来。
“前……前辈！
它追来了！”
林玄脸色惨白，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废话！
老子知道！”
老疯子头也不回，骂骂咧咧，“这鬼东西对‘起源’的气息最是敏感！
你刚才那一丝灵力波动，在它们感知里就跟黑夜里的灯笼一样亮！”
他猛地一个折转，带着林玄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从后方射来的、粘稠的黑色吐息。
那吐息落在地上，瞬间将一片坟冢和岩石腐蚀成冒着气泡的黏液。
林玄头皮发麻。
这威力，恐怕比他全盛时期的金丹师尊全力一击还要恐怖！
“这边！”
老疯子似乎对这片无边坟海极为熟悉，拖着林玄一头扎进一片更为密集、墓碑也更加高大的古老墓区。
这里的墓碑大多残破不堪，上面刻着些完全无法辨认的古老符文，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残余威压。
噬界魔蛆庞大的身躯撞入这片墓区，速度似乎受到了一丝阻碍，那些残破墓碑上偶尔会闪过极其微弱的毫光，让它发出烦躁的嘶鸣。
“哼，死了都不安生，残留的领域还在本能排斥外来者……有点用处。”
老疯子嘀咕着，脚步不停。
七拐八绕之后，他猛地停在了一座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低矮的土坟前。
这座坟没有墓碑，只有一株通体漆黑、形状扭曲的枯树生长在坟头。
老疯子松开林玄，抬手在那枯树上看似随意地拍击了几下，节奏古怪，蕴含着某种特殊的韵律。
嗡！
枯树轻轻一颤，树干上浮现出细密如蛛网般的淡金色纹路。
下一刻，土坟侧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进去！”
老疯子一把将林玄推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而入。
洞口瞬间闭合，外界的一切声音、光线，包括那噬界魔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刹那间被隔绝。
扑通！
林玄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似乎有一点微光。
他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身体传来的剧痛交织。
“嘶……这到底是哪儿？”
他挣扎着坐起，揉了揉摔疼的肩膀，开始打量西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古老甬道，墙壁是由某种巨大的、切割粗糙的青色石块垒成，石缝间爬满了干枯的苔藓，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空气凝滞而冰冷，带着万古不变的死寂。
那点微光来自甬道深处。
老疯子己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仿佛刚才只是散步时顺手赶走了一只苍蝇。
他拎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口，然后迈步朝着微光走去。
“跟上，小子。
这里暂时安全，但那鬼东西灵觉敏锐，保不齐会在外面徘徊多久。”
林玄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甬道很长，一路向下，寂静得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阴冷，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威压，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沉睡在下方。
终于，他们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
石窟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
石台周围，矗立着九根需要数人合抱的青铜巨柱，柱身上雕刻着无数繁复而狰狞的鬼神图案，以及一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古老符文。
这些青铜柱似乎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排列，隐隐构成一个庞大的阵法。
而阵法的核心，石台的中央，停放着一口棺材。
一口巨大无比、通体由青铜铸造的棺椁！
青铜棺椁古朴无比，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绿色铜锈，但依旧能看出棺盖上雕刻着日月星辰、花鸟鱼虫、先民祭祀等浩瀚的场景，仿佛将一片古老的天地浓缩于此。
棺椁静静地停放在那里，却散发出一股镇压万古、令诸天星辰都要暗淡的磅礴气息。
林玄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感觉灵魂都在颤栗，忍不住想要跪伏下去。
他体内的空虚感在这口青铜棺椁面前，被无限放大。
“这……这是……”他声音干涩，充满了敬畏。
“葬世青铜棺。”
老疯子走到石台边缘，看着那口巨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埋葬了一个时代，或者说，试图埋葬一个时代的玩意儿。”
他转过头，看向林玄，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也是你小子目前唯一的生机。”
林玄一愣：“生机？”
“没错。”
老疯子用酒葫芦指了指青铜棺，“你被‘起源神光’砸中，虽然侥幸未死，沉眠万古，但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己经被打上了‘起源’的烙印。
对于噬界魔蛆，以及它们背后更麻烦的东西来说，你就是无上美味，也是开启某些禁忌的‘钥匙’。”
“你想活下去，只有两条路。”
老疯子伸出两根脏兮兮的手指，“第一，找个连纪元终结都无法波及的犄角旮旯躲起来，永远别动用丝毫力量，祈祷它们找不到你。”
“第二，”他屈起一根手指，只剩下食指，首首地指向那口葬世青铜棺，“掌控它，或者，得到它的认可。
利用它埋葬一个时代的力量，来掩盖你身上‘起源’的气息，甚至……反过来，利用你体内的‘起源’，撬动这口棺材的力量。”
林玄听得心惊肉跳。
躲起来苟活？
他本能地排斥。
但掌控这口听起来就能埋葬世界的棺材？
“前辈，您别开玩笑了！
我现在就是个废人，连这棺材散发的威压都承受不住，何谈掌控？”
“谁让你现在就去撬棺盖了？”
老疯子翻了白眼（尽管被乱发遮着看不太清），“这九根‘镇魂柱’构成的‘九幽封灵阵’，才是关键。
阵法汇聚此地无尽死气与残余的强者魂能，形成屏障，既能保护棺椁，其逸散的力量，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外界对你身上‘起源’气息的感知。”
他顿了顿，看着林玄，语气带着一***惑：“而且，这阵法汇聚的魂能，虽然驳杂狂暴，但对你来说，或许是……重塑根基的唯一机会。”
“重塑根基？”
林玄心脏猛地一跳。
修为尽废是他此刻最大的痛，若能重修……“别高兴太早。”
老疯子泼冷水，“用这万古坟海汇聚的驳杂死气魂能修炼，九死一生都是轻的。
一个不慎，就是神魂俱灭，真灵溃散，连入这青铜棺的资格都没有。”
他晃了晃酒葫芦，最后几滴浑浊液体落入喉中。
“选择吧，小子。
是出去赌那噬界魔蛆己经走了，然后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债主’或者更可怕的东西盯上？
还是留在这里，赌这万分之一的几率，在这葬世之棺旁，走一条前所未有的……死极而生之路？”
石窟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青铜巨棺无声地散发着亘古的沧桑与威严。
林玄看着那口仿佛承载了万古悲凉的巨棺，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那令人绝望的空虚，最后，脑海中闪过那块写着“讨债人苏晚晚”的黑色墓碑，以及老疯子口中那更为恐怖的“秩序守护者”……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铜锈和死寂味道的空气，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我选第二条路！”
与其出去任人宰割，不如在这绝地，搏一线生机！
老疯子似乎早就料到他的选择，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有胆色！
那就开始吧。
第一步，走到那九根镇魂柱中间去，试着引动一丝阵法逸散的能量入体。
记住，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让现在的你痛不欲生。
撑过去，你或许能重新凝聚气感。
撑不过去……”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林玄咬了咬牙，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踏上了那巨大的石台，朝着那九根散发着幽光的青铜巨柱，一步步走去。
每靠近一步，那沉重的威压便增强一分，仿佛有无形的山岳压在身上。
但他眼神坚定，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
我还要弄清楚，到底是谁给我立的碑，我到底欠了什么债！
还有那‘起源神光’……万古前的敌人……”他踏入了九根镇魂柱的范围。
刹那间，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九根巨柱上的鬼神图案似乎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无数道灰黑色的、蕴含着无尽死寂与狂暴魂能的气流，如同受到吸引般，开始朝着位于阵法中心的林玄，缓缓汇聚而来。
一股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感觉，瞬间将他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