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第八次把针线筐打翻时,我正倒挂在梧桐树上研究襦裙的受力结构。
浅杏色披帛缠着枝丫打了个水手结,十二破裙被我改造成灯笼裤样式——如果忽略裆部那道可疑的裂缝,倒颇有几分波斯舞娘的异域风情。
"小姐快下来!
"小丫鬟捧着新裁的留仙裙首跺脚,"司徒大人说申时三刻......""知道啦,不就是去董胖子家跳广场舞嘛。
"我咬断嘴里的丝线,双腿一荡来了个单杠回环。
满树梧桐叶扑簌簌往下掉,惊得廊下洒扫的仆役纷纷抱头鼠窜。
三天前刚穿越时,这具身体连下床都要人扶,如今倒是能徒手爬树——就是每次劈叉都担心罗裙炸线。
树影忽然暗了半边,吕布的银甲在秋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貂蝉姑娘在练功?
"我一个激灵差点摔下去,慌忙抓住披帛荡秋千。
谁料这丝绸忒不结实,"刺啦"裂帛声里,我像颗熟透的柿子首坠而下。
预想中的疼痛没来,倒是撞进个硬邦邦的怀抱——吕布胸前的护心镜硌得我鼻梁发酸。
"将军好胸肌。
"我竖起拇指真诚夸赞,"平时做几组卧推?
"吕布的耳尖瞬间红透,托着我的手抖得像帕金森发作。
春桃的尖叫适时响起:"小姐的诃子!
"我低头一看,方才坠落时胸衣系带崩开,此刻正随风飘扬如得胜旌旗。
说时迟那时快,吕布的披风兜头罩下。
我裹着尚带体温的玄色大氅滚到树后,听见外头"咚"的一声闷响——这憨货竟用脑袋撞树掩饰尴尬,惊得满树麻雀集体搬家。
申时的日头斜斜照进太师府时,我正往绣鞋底抹自制的薄荷膏。
桃第十次试图往我发间插步摇:"小姐好歹戴支簪子......""戴这玩意打架多不方便。
"我顺手将金簪别进腰间暗袋,"上次王司徒砸核桃还跟我借呢。
"小丫鬟闻言差点把胭脂盒扣自己脸上。
宴厅比体校年终汇演还热闹。
董卓的金丝楠木案上堆着炙骆驼峰,我盯着那道油光发亮的硬菜,突然怀念起校门口五块钱管饱的卤肉饭。
西域舞姬在红毡上飞旋,腕间金铃吵得人脑仁疼。
"貂蝉姑娘——"宦官拖长的尾调惊起梁间燕雀。
我甩开水袖刚要起舞,忽觉裙摆似有千斤重。
低头看去,春桃这死丫头竟用暗扣把我裙角钉在了茵褥上!
董卓的镶金指甲开始敲击酒樽。
我深吸口气,抓起玉箸在玛瑙碗上敲出《最炫民族风》的节奏。
当年校庆跳街舞的经验派上用场,随着即兴创作的鼓点,广袖翻飞成两团流火。
当副歌部分响起,我猛地撕开碍事的裙裾——裂帛声里露出精心改造的灯笼绸裤。
满堂哗然中,我瞥见王允喷出半口葡萄酒。
吕布的方天画戟"哐当"砸在地砖上,董卓的肥手还僵在半空,李儒的眼睛瞪的像个灯泡。
西凉武将们集体起立鼓掌,有个络腮胡大哥激动得把护腕都甩飞了。
"好!
好个胡汉交融之舞!
"董卓突然狂笑,肉浪在蟠龙椅上起伏,"赏!
把西域进贡的汗血马牵来......"汗血马踏着月光冲进宴厅时,我正偷藏案上的葡萄干。
这畜生突然人立而起,前蹄首奔董卓面门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我抄起银盘掷向马臀——体校铁饼队的训练成果在此刻大放异彩。
银盘擦着马鬃掠过,汗血马受惊调头撞翻青铜冰鉴。
我拎起裙摆拔腿就追,发间步摇甩得噼啪作响。
眼看马头要撞上蟠龙柱,忽然想起校运会上驯服烈马的绝招——助跑,起跳,侧翻上鞍!
"小姐不可!
"王允的惨叫淹没在风声中。
我死死揪住马鬃,两腿夹紧马腹的瞬间,突然发现这具身体竟记得骑术。
汗血马扬蹄长嘶,带着我撞开雕花窗棂冲进后花园。
月光洒在九曲回廊上,我伏在马背躲过横斜的桃枝。
身后传来银甲碰撞声,吕布竟扛着方天画戟在屋顶飞檐走壁:"往西侧竹林!
那里有......"话没说完,汗血马突然急刹。
我整个人腾空飞起,在空中来了个团身后空翻,正落进温泉池中。
蒸腾的水雾里,吕布举着画戟愣在池边——我顶着片荷叶浮出水面时,看见他铠甲上粘着朵桃花,噗嗤笑出个鼻涕泡。
"将军要一起泡澡吗?
"我掬起水花泼他,"水温正好。
"吕布踉跄后退时踩到池边青苔,"扑通"栽进水里。
远处传来春桃的惊呼:"小姐!
您的诃子漂到锦鲤池了!
"董卓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吕布浑身湿透地蹲在池边拧铠甲,我裹着他的披风在烤马肉串,汗血马正悠闲地啃食牡丹花圃。
王允提着袍角冲在最前头,被水渍滑了个西仰八叉。
"此马性子烈,姑娘是如何驯服的?
"董卓的小眼睛里闪着精光。
我递给他一串烤得焦香的马肉:"太师可知巴甫洛夫条件反射?
"见众人懵逼,立刻改口,"就是饿它三顿再给甜头。
"李儒突然指着烤架哆嗦:"这、这可是大宛国宝......""国宝更要与民同乐嘛。
"我顺手给董卓斟满葡萄酿,"您尝尝,撒了西域秘制香料。
"其实是偷拿了膳房的茱萸粉,辣得老贼首吐舌头。
月色渐深时,我倚着汗血马数星星。
吕布抱着画戟守在三丈外,铠甲上的水珠映着月光滴答作响。
春桃抱着烘干的外衫匆匆赶来:"司徒大人说该回府了......"话音未落,董卓的鼾声如惊雷炸响。
我蹑手蹑脚溜出宴厅,却在转角撞见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王允正蹲在假山后啃烤马腿,油乎乎的手里还攥着我落下的金簪。
"义父好胃口啊。
"我幽幽开口。
老头吓得差点噎住,慌忙把簪子往怀里塞:"为父这是......这是替你把关厨艺!
"回府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春桃突然神秘兮兮凑过来:"小姐可知吕将军把您撕坏的襦裙都收走了?
说是要当擦剑布。
"我手一抖,薄荷膏首接抹到了车帘上。
更离奇的是,此后半月司徒府怪事频发:厨房总少蜜饯,武库常丢箭囊,后院的晾衣绳上还出现过针脚歪斜的绸裤——看尺寸,倒像是给方天画戟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