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风最后的意识,是刺眼的车灯和骨头碎裂的剧痛。
丧尸病毒在青市爆发的第一天,混乱如同瘟疫般席卷了这座海滨城市。
他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多年锻炼出的敏捷,躲过了几波行动迟缓丧尸的扑击,却在试图穿过马路时,被一辆失控狂奔的SUV狠狠撞飞。
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腾空,世界在眼前翻滚、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和远处不绝于耳的尖叫。
“就这样结束了吗?”
意识消散前,他竟感觉不到多少恐惧,反而是一丝彻底的解脱。
这个世界,早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父母早逝,唯一的亲人奶奶也在三天前因急病离他而去。
他像是浮山湾里的一叶孤舟,无根无系,此刻沉没,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归宿。
预想中永恒的黑暗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有一股熟悉的,萦绕在青市大学附属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姜北风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血色弥漫、丧尸横行的街头,也不是地狱的景象,而是……医院病房苍白到令人心慌的天花板。
他愣住了,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一套熨烫得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左臂上,缠着一圈触目的黑布。
他正站在一间病房的门口,手还搭在冰凉的金属门把手上。
病房里,几张熟悉又模糊的亲戚面孔带着或真或假的哀戚。
病房中央的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被洁白床单覆盖的身影。
奶奶!
一股电流般的战栗瞬间窜过姜北风的脊髓,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席卷而来,比被车撞飞时更甚。
他重生了。
但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玩笑,让他回到了人生中最痛苦、最无力的一天,奶奶的葬礼日。
前世,他在这一天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浑浑噩噩,以至于在末世降临时毫无准备。
无边的悲痛依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脏,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不再有前世的迷茫与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冰层下汹涌的、对命运嘲弄的愤怒。
他松开门把手,步伐异常沉稳地走了进去,无视了那些投来的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
他径首走到床边,深深地凝视着奶奶安详的遗容。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奶奶己经冰凉的手。
那冰冷的触感,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前世的记忆闸门——丧尸的嘶吼、中心广场的混乱、马路上的绝望奔逃、人心的叵测,以及最后那刺眼的SUV车灯……所有的画面交织、破碎,最终凝聚成一点冰冷的决心。
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奶奶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奶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那么没用了。”
“我会活下去,按照您希望的那样,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话,像是一个誓言,刻进了自己的骨髓里。
他轻轻放下奶奶的手,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接下来的时间,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高效地处理着葬礼的各项事宜。
联系殡仪馆,应答亲友的慰问,处理医院的手续……所有事情井井有条,速度快的让那些本想帮忙的亲戚都插不上手。
他的平静,在旁人看来是悲伤过度后的麻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场与过去那个绝望、软弱的自己的彻底诀别。
他的心仿佛被一层坚冰包裹,所有的情绪都被封存,只留下绝对理性的计算。
当一切暂告段落,捧着奶奶的骨灰盒,他拒绝了所有亲戚“一起回老家安葬”的提议。
“奶奶喜欢海,我会带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他语气淡漠,不容置疑。
午后,姜北风独自一人站在海边的码头上。
咸涩的海风拂过他的面颊,带着这座海滨城市特有的气息。
姜北风把奶奶的骨灰撒入大海,这是奶奶最后的愿望。
阳光照在他英俊却毫无血色的脸上,勾勒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
他的眼神扫过眼前和平、繁华的街景,里面只有一种洞悉未来的冰冷和决然。
七十二小时。
这是他仅有的时间。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八峡广场的国民银行。”
那里距离姜北风的小家不远,而且周边商业齐全,便于他接下来的行动。
“好嘞,坐稳了青年!”
坐在车里,他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那些熟悉的红瓦绿树,碧海蓝天。
父母意外去世后留下的那笔五十万元存款,他一首舍不得动用。
但现在,这笔钱将是他撬动末日命运的支点。
车子在银行门口停下。
他推门下车,整理了一下西装,迈步走入大厅。
他顺着大堂经理的引导,径首走向了VIP柜台。
玻璃窗后,柜员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姜北风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那张有些年头的银行卡,平静地递了过去,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好,全部取现,谢谢。”
柜员小姐显然有些惊讶于这个英俊又冷漠的年轻人会提取如此大额的现金,但还是保持着专业操作。
姜北风静静地等待着,目光掠过银行大厅里显示着日期和时间的电子屏幕。
末日的时钟,开始在他心中,发出了清晰而冰冷的滴答声。
他的逃亡之路,将从这五十万现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