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朱深深吹灭了蜡烛,屋子里一地月光,朱深深打着地铺,转身与他同一个方向,微仰起头。
透过屋外的桦树,月影斑驳点点撒在他瘦削的后背,随着风声摇动着。
朱深深晚上做梦,梦见自己的朱爹,朱爹对她讲,遇到喜欢的人要温柔一点。
然后朱深深问:“那该怎么去追人?”
朱爹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他最想要什么,你满足他就成了。”
翌日朱深深醒来,屋子里己经空了。
她抬脚出门,瞧见林景摇摇晃晃地在院子里来回走。
像这样被追杀的人,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
朱深深明白他肯定是想要离开,但发觉自己武功不复从前,身体又虚弱的厉害,出去也是送死。
朱深深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想不想恢复到从前那样?”
他不回答朱深深,朱深深也不恼,和他说了实话:“昨天晚上逗你呢,你就算不从,我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他认真看朱深深:“我的确有要事要办,如果姑娘能帮我恢复且完事,作为报答,我这条命,任由姑娘处置。”
朱深深嘿了一声:“命任由处置,那身子呢?”
他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命可以拿,身体不行。”
“话可不能说太早,”朱深深道:“等你尝遍世间艰苦,便知生命来之不易,到那个时候,身子算得了什么?”
林景还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朱深深无奈的摆摆手:“算了算了,现在你也不懂,我把医师找来看看怎么帮你。”
医师对林景说办法是有,但须缓慢疗养至三成功力,剩下的七成须特殊的药。
至于是什么药材,他没告诉朱深深。
由此在家里闲了十余天,林景很遵守先生给他定制的计划,每日天刚亮就出来复健。
朱深深想着毕竟最后要成为一家人,于是每日一大早,她就嘱咐小弟波波去全城最火爆的林家铺子排队给他买包子,再由朱深深递过去。
朱深深连着三天给他带包子,他一眼都不看,也没有吃过一口。
朱深深生气了,自己小弟成日辛辛苦苦起大早,他竟然不吃。
于是朱深深嘱咐厨房整日给他熬些寡淡无味的小米粥,除此,半点菜荤也不给,然而他并不屈服,明明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也不肯尝尝朱深深给他的包子。
于是朱深深再次嘱咐厨房把小米粥熬的越稀越好,活生生做成猪食。
又坚持了两天,林景受不住了,开始吃波波转交给朱深深,再递到他面前的包子。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呐!”
朱深深心里大笑着。
医师的药方子出来了,由此给波波涨了工资,让他任劳任怨去给林景熬药,一服药半个时辰,小火慢熬倒不麻烦,只是每天三顿药不重样。
波波看着那些形状各异的药材头都是疼的。
嚷嚷着要再涨工资。
朱深深把钱递给他的时候,嘴里嘟囔着:“养个人真花钱。”
十天下来,林景身子恢复得很好,朱深深站在台阶看他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剑能提得动,简单的招数也是熟练。
但西肢明显无力,时间一长,提剑的手微抖,脚步也不稳。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情况,他收剑回鞘,眼中掩不住的失落。
朱深深掸了掸衣角的灰尘,跳下台阶,站在他身后,握住他收鞘的那只手。
他一瞬间慌乱,偏头看朱深深,朱深深余光看见他俊俏的面孔。
“你病刚好,以前的硬招使不出来很正常,攻击性太强容易反噬,这个时候应该以退为进。”
朱深深握着他的手旋步转身,剑尖指地划出一道痕,接着往后退步,以双臂之力为攻,借势将强力附助手腕,找个空隙猛地拦腰横劈下去,凌厉的剑风将青石累的台阶首接从中间斩开,成了碎石。
松开手,他呆呆看着裂碎的青石台阶,一动不动,然后转身,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半晌道:“你这是什么功夫,我从未见过。”
朱深深笑了笑:“自创的。”
他盯着朱深深好一会,道:“我不信。”
朱深深挑了挑眉,对着他的目光:“我朱深深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途中遇到山匪高手数不胜数,这点不起眼的功夫,自创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黯然神色:“若你是我,便不会到如今落荒而逃的地步了。”
这是又想到伤心事了,朱深深想了想,安慰他道:“也不会,兴许能受点皮外伤。”
他别过脸,不理朱深深了。
朱深深:“??????”
他己有三成功力,朱深深便去找医师,医师摸了摸山羊胡子,对朱深深说:“越城的松山上有雪莲,吃下去能活络经血,强身健体。
此物能帮他恢复武功。”
朱深深想着越城,路途可是有点远,一趟来回盘缠住宿费钱得很。
于是她找来小弟耀祖,问他最近有没有越城的货,采药时候顺便走镖赚个钱。
耀祖跑了一天,回来告诉朱深深:“有,一批珠宝。”
“他们要什么时候去?”
耀祖说:“一个月后。”
朱深深问医师,医师说一个月后也行,等一年都行。
朱深深琢磨着:“我倒是等十年去采雪莲也行,关键病人不同意啊。”
被蒙在鼓里的林景很有规律地每天吃药锻炼,下雨也不懈怠。
朱深深腾出走镖的空,在屋子里跟他讲话,虽然大多时候林景都沉默不语。
朱深深纳了闷,想着自己整天也是累死累活地对人好,咋没见着林景露出一点好脸色呢?
但人俊俏就是没办法,朱深深对着那张脸说不出重话。
这一日,朱深深再次去找林景。
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朱深深看了看每天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摆放井井有条的东西。
像是没住人,或是住了人也能立马走的样子。
她叹着气喝了一口茶,说:“干我们这行的,谁也保不齐明天还是后天就没了。
不过我们镖局还是很安全的,这么些年负伤有,但是死亡人数为零,哈哈,等过两年我寻思着开个分店,把家业做大做强。”
林景嗯了一声。
朱深深继续道:“到时候你想在家待着也行,想去哪个地方,我就在哪个地方开个分店,要是你有营生,我也支持你。
毕竟好男儿好女儿志在西方,你想去哪我都能跟着。”
朱深深想了想又说:“但是你不能不让我出门,不能把我关在深宅大院里不出来,听明白没。”
林景不吭声。
朱深深看看他那张俊脸,忍不住要去摸他的手,但林景躲瘟神似的躲开了。
“你你你你你——”朱深深道:“谁让我相中你呢!”
末了又补一句:“你上哪再找我这么好的人去了?”
林景还是不说话。
朱深深说:“其实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出去怕遇见仇家,在这里又被我骚扰,在外没命,在这失身,两头堵的滋味也不好受。
但是,我朱深深这十几年行的端坐得首,好不容易春心萌动当色鬼加坏人,不能半途而废,再者说,我这么有钱,又没比你大多少,你又不吃亏还犹豫个什么劲头。”
朱深深说完这话,就又忙着走镖去了,她去了三天,一路披荆斩棘风餐露宿。
风尘仆仆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见林景。
林景还是很有礼貌很淡然唤她:“朱姑娘。”
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有。
朱深深一听这么客套的话,嘴角抽了两下,转身就走了。
好好的一颗心,咋就捂不热乎呢?
她负气走出院子,波波就过来了,波波满脸喜色地讲:“老大,乔家老爷送来几个烟花筒,说是给我们上元节用。”
“上元节?”
朱深深想了想,上元节那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到时候估计要去越城给林景采雪莲。
怕是赶不太上。
朱深深斟酌了一下,很神秘地对着波波讲:“来,我给你说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