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室的冷光灯管发出细微嗡鸣，江淮川戴着三层乳胶手套的手指正沿着尸体胸骨下滑。
突然，解剖刀在第三肋间隙停住，刀尖挑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青瓷碎片。
"徐警官，劳驾把物证袋递过来。
"他没抬头，声音混着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这枚永乐年间的甜白釉瓷片，和三天前江心洲碎尸案死者食道里的残片是同一窑口。
"徐言野倚着不锈钢操作台，黑色战术手套包裹的手指敲击台面："江队还有闲情鉴宝？
市局会议记录显示，你本该在二十分钟前汇报这起案件的结果。
"解剖台上的射灯将江淮川的侧脸镀上冷釉般的光泽。
他忽然用镊子夹起死者下颌，露出喉部横断的刀口："创面呈45度倾斜，凶手左利手，身高182至185公分，惯用元和十三年制的关孙六屠刀——这种刀现存七把，徐家收藏馆的展柜里就锁着两把。
"空气骤然凝固，徐言野的配枪套发出皮革摩擦声。
他俯身时战术背心的插板撞上解剖台，阴影笼罩住江淮川握着柳叶刀的手："江队该不会想说，我们徐家祖传的六屠刀正在某个疯子手里收割人命？
"江淮川旋开生理盐水瓶，冲洗瓷片上的血污："上月徐氏拍卖行的安防系统升级记录显示，有人用三级权限调阅过冷兵器库的3D扫描图。
"他突然抬眸，眼睛在冷光下泛着琥珀色纹路，"巧的是，那天江氏网络安保部正好截获一段针对徐家的木马程序。
"法医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实习警员举着平板电脑的手在颤抖："城东废弃船厂又发现尸体！
死者胸口...胸口烙着梅花印！
"徐言野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个烙印的六瓣形态，分明是徐氏祠堂梁柱上的暗纹变体。
他转身时战术靴在地面擦出尖锐声响，却在门口被江淮川横亘的手臂拦住。
"徐警官的凯夫拉纤维防弹衣该换了。
"法医的白大褂擦过他肩章，"右后肩的磨损面显示，你最近常去城南靶场——恰好那里也是江家训练死士的旧址。
"暴雨砸在船厂生锈的穹顶上，徐言野的夜视镜里浮动着绿色光斑。
当他踹开配电室铁门时，江淮川的解剖刀己经抵在凶手颈动脉上——那个穿着二战日军将校服的男人，左眼戴着与徐老爷子书房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单边金丝镜。
"游戏该结束了。
"江淮川的刀尖刺破皮肤，血珠滚落在他定制西装袖扣上，"元和二十二年二月，徐家当家人用三船棉纱从731部队换回十二箱实验数据。
而江家先祖..."他突然扯开凶手衣襟，露出心口处的黑龙刺青，"正是负责销毁证据的关东军特高课成员。
"惊雷劈开夜空，徐言野的枪口在雨幕中微微发颤。
二十年刑侦生涯建立起的正义信仰正在崩塌，那些被他亲手送进监狱的"恶徒"，有多少是两大家族百年暗战的祭品？
"徐警官还不明白吗？
"江淮川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上个月你击毙的银行劫匪，是江家培养的洗钱操盘手。
而昨天我解剖的碎尸案受害者，正是徐家安插在市政厅的白手套。
"一道闪电照亮船厂角落的集装箱，徐言野的呼吸突然停滞。
那些标着医疗器械字样的木箱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刻有两家族徽的黄金——这正是父亲书房保险柜最深处照片上的模样。
解剖刀突然划破雨幕，江淮川的身影与记忆里十岁那天的画面重叠。
那年徐家老宅的樱花树下，穿白大褂的少年也是这样用手术刀挑开他掌心的玻璃碴。
原来二十年前江家送来的"家庭医生"，竟是比他小两岁的继承人。
"小心！
"江淮川的警告与子弹破空声同时响起。
徐言野旋身射击的瞬间，看到江淮川的白大褂在暴雨中绽开血花——那抹红色，与当年樱花花瓣落在他石膏模型上的颜色如出一辙。
暴雨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徐言野的耳膜被枪声震得嗡嗡作响。
江淮川的白大褂在夜视镜里晕成惨绿色，那抹绽开的血花正沿着防水布料蜿蜒而下，像极了二十年前被樱花汁液染红的石膏模型。
"数据备份..."江淮川的喉结在冷光中滚动，解剖刀从他指间滑落，刀柄上的黑龙纹章在积水中泛起幽光，"祠堂梁柱...第六道榫卯..."徐言野的虎口被配枪后坐力震得发麻，战术靴碾过满地弹壳。
当他接住江淮川瘫软的身体时，法医的定制西装内袋突然掉出个青铜罗盘——正是父亲书房保险柜里失踪的那块元和十五年制军用指南针。
"当年你父亲用这个定位731部队的埋骨地。
"江淮川的呼吸混着铁锈味喷在徐言野颈侧，指尖在罗盘背面敲出摩斯密码，"集装箱...黄金夹层..."惊雷劈开船厂顶棚，雨帘中忽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那个穿着校服的男人正拖着断腿爬向配电箱，单边金丝镜片后的独眼闪烁着癫狂的光。
徐言野的子弹贯穿他太阳穴的瞬间，男人藏在齿缝间的氰化物胶囊突然爆开，黑血顺着昭和刀纹身滴落在黄金箱上。
"元和二十二年..."江淮川的瞳孔开始涣散，沾血的手指在徐言野战术背心上画出梅花烙印，"徐江两家在哈尔滨...用棉纱换来的不止是实验数据..."集装箱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刻着双族徽的黄金表面浮现出荧光密码。
徐言野的夜视镜自动对焦，发现那些看似装饰的花纹竟是关东军密电码——父亲书房的《源氏物语》抄本里，就夹着同样格式的密文译本。
"江队！
"实习警员的惊呼从通讯器传来，"证物科检测到船厂有放射性物质...等等！
这些黄金的铅封层下面..."江淮川突然抓住徐言野的武装带，力道大得惊人。
他的琥珀色虹膜映出集装箱暗格里的微光，那里整整齐齐码放着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儿标本——每个玻璃罐上都贴着"元和十九年特移扱"的标签。
"当年换回来的...是活体..."江淮川的冷笑混着血沫，"徐警官的父亲...书房密室需要虹膜验证..."徐言野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童年记忆如暴雨倒灌。
十二岁那年的深夜，他透过书房门缝看见父亲用青铜罗盘对照军用地图，而那些泛黄的照片上...那些被铁链禁锢的孩子手腕上，都烙着与船厂尸体相同的梅花印。
江淮川的体温正在流失，他的定制腕表突然发出蜂鸣。
表盘背面弹出的全息投影里，江氏老宅的地下室正实时传输着画面——徐老爷子最信任的秘书被绑在解剖台，胸口插着把刻有徐家族徽的手术刀。
"三小时前..."江淮川染血的白大褂擦过徐言野的枪套，"这位秘书往我咖啡里加了河豚毒素..."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黑血在积水中晕开诡异的花纹，"徐警官不妨猜猜...令尊书房的《万叶集》诗集...第143页夹着什么..."集装箱的荧光密码突然开始倒计时，徐言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跳动的数字分明是父亲保险柜密码的变体，而江淮川垂落的手掌间，不知何时多了枚刻着"元22.2"的玉扳指。
暴雨冲刷着船厂地面的血水，实习警员的惊呼突然变成惨叫。
徐言野转头时，看见那个穿二战护士服的女人正将针管扎进警员颈部，注射器里的液体泛着熟悉的琥珀色——正是父亲书房密室里那些标本罐的颜色。
"游戏..."江淮川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他沾满血污的手指扣住徐言野的配枪，"该收尾了..."女人的和服腰带突然散开，藏在肋差刀鞘里的微型炸弹开始倒计时。
徐言野的子弹穿透她发髻的瞬间，江淮川用最后力气将解剖刀掷向集装箱密码锁。
黄金箱体轰然开启，成捆的731部队人体实验记录滑落出来。
最上面的档案袋印着徐江两家的联合印章，日期定格在元和二十二年二月十一日——正是祖父在家族日记里反复提及的"棉纱换未来"之日。
江淮川的呼吸渐渐微弱，他从领口扯下条银链。
挂坠里嵌着的不是照片，而是半枚带血槽的柳叶刀碎片——二十年前为徐言野挑玻璃碴时折断的那把手术刀残片。
"祠堂梁柱..."江淮川的指尖在徐言野掌心划出六瓣梅花，"第六道榫卯里的胶片...能炸穿..."惊雷劈断船厂生锈的横梁，徐言野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在暴雨中起身。
当他踩过那些泛黄的实验记录时，夜视镜突然捕捉到集装箱夹层里的反光——整面钢板内壁都用血画着徐江两家的族谱树，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死亡日期与方式。
实习警员的尸体开始剧烈抽搐，被注射的琥珀色液体正在重塑肌肉组织。
徐言野的配枪对准昔日同僚太阳穴时，突然想起江淮川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法医的白大褂内衬上，用荧光试剂画着的，正是徐氏祠堂的立体解剖图。
晨光刺破云层时，徐言野的战术靴踏碎祠堂青砖。
当他用江淮川的虹膜解锁第六道榫卯暗格时，藏在梁柱里的不是罪证胶片，而是整面刻满名字的青铜墙——那些被两家先祖当做实验品的无名者，正透过七十年的时光凝视着浑身血污的警官。
祠堂供桌上的无线终端突然亮起，江淮川的遗言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里的法医正在擦拭元和十五年制的显微镜，背景里隐约可见徐老爷子最私密的书房陈设。
"当徐警官看到这段录像时，我大概正躺在你家的解剖台上。
"江淮川的解剖刀划过实验鼠的脊椎，"令尊书房的《源氏物语》抄本第352页，夹着当年特高课军官的忏悔书..."视频突然闪烁，跳转到江氏老宅的地下冰库。
成排的冷冻舱里，那些沉睡的面容竟与徐言野击毙的银行劫匪、解剖的碎尸案死者完全重合。
每个冷冻舱的铭牌上都刻着双族徽，日期显示这些人从元和二十二年起就被循环利用。
祠堂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徐言野的配***突然打空。
当他拆开枪膛更换弹夹时，发现最底层的子弹刻着微型密码——正是江淮川在船厂敲击的摩斯电码。
青铜墙突然裂开缝隙，暗格里滚出个带血迹的密码箱。
徐言野输入父亲生日的手突然顿住，当他改用元和二十二年二月十一日时，箱体内置的毒针擦着耳畔飞过。
躺在天鹅绒衬布上的不是罪证，而是枚刻着"江"字的乳牙——正是他七岁时在江家老宅掉落的那颗。
晨光穿过祠堂雕花窗，在青铜墙上投下血色的光斑。
当徐言野的子弹穿透最后赶来灭口的家族死士时，他突然明白江淮川为何选择在暴雨夜摊牌——那些被雨幕模糊的罪恶，终究会随着朝阳显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