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溪寒雨夜暴雨如天河决堤,倾盆砸在灵溪镇的青石板路上。
铜钱大的水花被狂风卷得横飞,整座镇子像被扔进墨汁缸的宣纸,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沉浮。
林风的麻衣早己被雨水泡得发胀,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嶙峋却挺拔的脊骨。
可他怀里却死死护着个油纸包,油纸被雨水浸得半透,隐约能看见里面整齐叠放的药包。
那是替镇东头陈寡妇抓的救命药,她三岁的娃子发了三天高热,小脸烧得通红,呼吸都带着呼噜噜的痰响,再耽误片刻,怕是真要烧坏脑子。
“天杀的贼老天,早不停晚不停...”林风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冷意顺着脖颈往骨头缝里钻。
他缩着肩膀加快脚步,刚拐进熟悉的槐树巷,脚下突然一滑——不知是谁家泼的泔水混着泥水积在巷口,他踉跄着往前扑去,下意识伸手撑地。
“嘶!”
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几块碎石深深嵌进皮肉。
殷红的血珠刚冒出来就被雨水冲散,混着浑浊的泥水渗进青石板的缝隙里。
谁也没留意,石缝深处那半截埋了不知多少年的生锈断剑,正以微不可查的幅度轻轻震颤。
剑身覆盖的斑驳锈迹下,布满了常人看不懂的暗纹。
此刻这些暗纹竟像活过来的蚯蚓般缓缓蠕动,顺着石缝蔓延到血珠滴落处,将那一缕温热的血气贪婪地吸了进去。
断剑沉寂多年的“心脏”,似乎被这口生气唤醒了一丝微弱的脉动。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惨白的电光如巨龙探爪劈开夜幕,瞬间照亮了巷口突然出现的三道黑影。
为首的疤脸汉子手里握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刀尖正往下滴着水,嗓门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锣:“小子,怀里藏的什么好东西?
给爷爷瞧瞧!”
林风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是镇外黑虎岗的匪徒!
这些人平日里就在官道上拦路抢劫,偶尔还会摸到镇边勒索商户,没想到今晚竟敢闯进镇中心!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脊背重重抵上冰凉的砖墙,雨水顺着墙缝流下来,在他背上洇出一片更深的水渍。
就在这时,湿透的衣襟下,父亲临终前留给他的那枚龙纹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烫了起来,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没什么好东西,就几包草药罢了,给人治病的,不值钱。”
林风强压着心头的惊悸,将油纸包往匪徒脚下一扔,“各位好汉要是瞧得上就拿去吧,行个方便放我过去。”
疤脸汉子三角眼一斜,朝左侧那个瘦猴似的喽啰使了个眼色。
瘦猴立刻搓着手扑向药包,弯腰去捡的瞬间,林风动了!
他手中那根挑药的扁担突然如毒蛇出洞般捅出,裹着泥水的棍头带着风声,狠狠捣在瘦猴的喉结上!
“呃啊!”
短促的惨叫声刚出口就被紧随而至的雷声吞没。
瘦猴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身体像虾米似的抽搐,嘴里不断涌出带着泡沫的血水。
“找死!”
疤脸汉子怒骂着挥刀劈来,刀锋划破雨幕的锐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风猛地矮身翻滚,刀锋擦着他的头皮削过,几缕断发混着冰冷的雨水黏在额角。
混乱中,他怀里的玉佩不知怎么被甩飞出去,“啪”地一声撞在了墙角的断剑上!
嗡——!
刹那间,青光大盛!
那半截断剑上的锈迹竟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漆黑如深潭的剑身。
无数星辰般的银点在剑身上缓缓流转明灭,仿佛将一片浓缩的夜空嵌在了其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洪荒凶戾气息从剑身上爆发出来,如海啸般席卷了整条小巷。
三个匪徒像是被无形的巨山迎面压中,“噗通噗通”几声闷响,全都口鼻喷血地瘫软在地,眼神涣散,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林风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浪掀飞出去,后脑重重磕在巷尾的石阶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无数混乱的画面却在脑海中炸开:无边无际的滔天血海、嘶吼着撕裂苍穹的巨兽、穿着古老战甲的士兵举剑冲锋...还有父亲临终前,塞给他这枚玉佩时那双染血的手。
“走...往西边...找...”父亲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吐出的字眼被呼啸的风雨撕得粉碎,林风到现在也没听清后面的话。
“老...老大...是修士的宝贝!
这剑是宝贝!”
地上的瘦猴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那柄悬浮在半空中的断剑,声音里充满了贪婪。
疤脸汉子眼中也瞬间燃起炽热的贪欲,他竟强撑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再次举起了长刀:“宰了这小子!
宝贝就是我们的了!”
刀锋破开雨幕的厉啸刺入耳膜,林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只是个普通的镇民,会点庄稼汉的粗浅把式,怎么可能挡得住挥砍的长刀?
千钧一发之际,那枚从他怀里滚落的玉佩突然自己悬浮起来,玉佩表面原本细微的裂纹中,迸射出混沌交织的灰光!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的奥秘。
嗡——周围的时空仿佛在这一刻扭曲了。
林风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飞速旋转的万花筒,槐树巷的青瓦、匪徒狰狞的脸、甚至空中砸落的雨滴,都被拉长成了诡异的光带。
最后映入他视线的,是疤脸汉子袖口露出的一抹暗红血莲纹——那图案,竟与父亲临死前染血衣襟上绣着的那朵,一模一样!
失重感骤然消失,林风重重摔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浓烈的铁锈味混着焦臭的气息灌入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挣扎着撑起身,瞳孔瞬间放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残阳如血,将整片大地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尸山骨海,层层叠叠的尸体和骸骨堆成了起伏的丘陵,断裂的兵器、破碎的铠甲散落其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一柄比房屋还高的巨剑斜插在一座由颅骨堆成的丘冢上,剑身布满了交错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不远处,一面焦黑的旗帜裹着半具腐烂的铠甲在风中呜咽,旗帜上隐约能辨认出“天玄”二字,只是那字迹早己被血污浸透。
更远处的天穹之下,两道身影正悬浮在崩裂的云层中对峙。
仅仅是他们身上逸散出的威压,就足以让脚下的大地像被敲击的鼓皮般嗡嗡震颤,林风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跟着这频率跳动。
“九幽老魔!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白袍老者须发皆张,背后浮现出一道千丈高的巨大剑影,凛冽的剑气冲天而起,将厚重的云海撕成了漫天碎絮。
黑袍人发出桀桀怪笑,声音里充满了疯狂与怨毒:“玄风老狗,凭你这具残缺的元婴也配说这话?
待我吸***的元神,正好补全我的《血河经》!”
话音未落,黑袍人袖中突然涌出一条奔腾咆哮的污浊血河,朝着白袍老者席卷而去。
而白袍老者背后的千丈剑影也同时斩落,与血河狠狠撞在一起!
就在二者对撞的刹那,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声音。
纯粹的能量风暴如远古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开始吞噬周围的一切。
林风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撞进一具巨大的妖兽骸骨里。
“咔嚓”几声脆响,他的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混乱中,他瞥见这具妖兽骸骨的胸腔深处,半块青铜罗盘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上面刻着的符号与之前断剑上的暗纹隐隐呼应。
死亡的罡风己经掀开了他的头皮,意识渐渐模糊。
濒死之际,他怀里那枚跟着穿越过来的玉佩再次变得滚烫,混沌灰光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他的西肢百骸流淌。
更诡异的是,周围能量风暴中溃散的灵气,竟像找到了归宿的百川,疯狂地钻入他的体内!
“呃啊——!”
身体仿佛要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撑爆,林风忍不住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的双眼不受控制地睁开,瞳孔深处,竟浮现出星河倒转、混沌沉浮的异象!
高天之上,正欲给对手致命一击的九幽老魔猛地转头,血色竖瞳死死钉住尸骸堆中那点微弱的灰光,脸上第一次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那是...太虚归藏诀的气息?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