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仿佛滚烫的烙铁按在了朽木之上。
他那淤塞了十几年、被视为废物体征的元脉,在这缕寂灭气息侵入的瞬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
淤塞的杂质、天生的闭塞之处,在这恐怖的寂灭法则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竟开始……消融!
但这“消融”的过程,带来的却是比之前经脉断裂更胜百倍的痛苦!
那不是疏通,而是彻彻底底的毁灭与重塑!
旧的元脉结构被无情地焚毁、湮灭,新的、带着一丝微弱烬灭气息的脉络雏形,在毁灭的灰烬中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滋生!
每一次湮灭与新生,都伴随着林尘身体剧烈的抽搐和濒死的哀嚎。
他的七窍开始流出粘稠的黑血,体温高得吓人,身下的泥泞被烤干、板结,又被他翻滚的身体碾碎。
焦糊的气味弥漫在冰冷的雨水中,诡异而可怖。
时间失去了意义。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尘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中沉浮,即将彻底坠入永恒的黑暗时。
“嗡……”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奇异嗡鸣,如同天籁般响起。
他体内那如同末日战场般肆虐的毁灭风暴,骤然一滞。
意识海中,那点代表着烬灭源火的、纯粹的“黑”,依旧悬浮着,冰冷而寂灭。
但在它周围,却多了一道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黑色细线。
这道细线,一端连接着那恐怖的本源火种,另一端……则深深地扎根于林尘丹田气海的位置!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了!
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寂灭、仿佛能焚尽万物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苏醒前最微弱的脉动,缓缓地从林尘那被焚毁又艰难重塑的丹田气海深处……弥散开来。
成功了?!
不,这仅仅是炼化的开始,是万里黄泉路上,踏出的第一步!
但这一步,却意味着……生!
意味着……可能!
林尘蜷缩在冰冷的、被他体温烤干的泥地上,身体依旧布满了焦黑的裂痕,如同破碎后又勉强粘合的陶俑,惨不忍睹。
然而,就在那股微弱寂灭气息弥散的瞬间,他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不再是之前的痛苦、绝望和疯狂。
那双眼睛,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幽深得可怕。
瞳孔深处,一点比最深邃的夜还要纯粹、还要冰冷的黑色火星,一闪而逝!
冰冷,死寂,仿佛蕴含着终结万物的意志。
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
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惨淡的月光洒落,照亮了断崖上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几具七窍流血、死状凄惨的黑衣人尸体,地面大片大片焦黑的痕迹,还有中央那个蜷缩着的、浑身焦黑裂痕、如同从炼狱中爬出来的身影。
林尘的指尖,深深地抠在冰冷板结的泥土里,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他极其艰难地、一寸一寸地,试图撑起自己破碎的身体。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无数焦黑的伤口,带来钻心剜骨的剧痛,让他控制不住地倒吸冷气。
但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平静。
“哼,”烛阴那嘶哑而刻薄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疲惫,再次首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如同冰冷的铁片刮擦,“总算……没立刻变成飞灰。
算你这爬虫命硬。”
林尘的动作一顿。
灵魂深处那烙印的《九劫源火》经文微微发烫,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炼狱。
他沉默着,感受着丹田气海中那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寂灭气息,它如同潜伏的凶兽,冰冷而危险,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泞和焦黑血痂、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手掌。
五指,缓缓地收拢,试图握紧。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瞬间袭来,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
刚刚重塑的元脉脆弱不堪,如同新生的嫩芽,根本无法承受任何力量的运转。
那缕源火气息更是如同桀骜不驯的凶兽,蛰伏在丹田深处,对他的意念召唤毫无反应,甚至隐隐传来反噬的刺痛。
“呵……”烛阴发出一声充满讥讽的嗤笑,“怎么?
以为炼化了一丝皮毛,就能呼风唤雨了?
蠢货!
你现在比捏碎玉佩前还要虚弱百倍!
你那破身体,就是个千疮百孔的烂筛子,随时都可能散架!
这缕源火气息,更是随时能把你烧得渣都不剩!”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中的刻薄更甚:“想用它的力量?
先想想怎么在它反噬时保住你这条烂命吧!
《九劫源火》第一重‘引火入脉’只是开始,想真正驾驭这力量,需要海量的能量去喂养它,去修复你这破身体!
需要承受一次次比刚才更痛苦百倍的反噬!
需要……用无数灵物、甚至强者的本源来当它的燃料!”
烛阴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冷而残酷:“小爬虫,你选的这条路,才刚刚开始流血!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踩着尸山血海,在刀尖上跳舞!
随时准备……粉身碎骨吧!”
林尘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幽深的瞳孔中,那一点冰冷的黑色,似乎更加凝聚了一些。
他不再试图握拳,而是缓缓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上半身,最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脚下虚浮,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身体痛得如同随时会散架。
他抬起头,望向断崖之外,那是林家所在的方向。
惨淡的月光勾勒出他布满焦黑裂痕、如同恶鬼般的侧脸。
粉身碎骨?
他早己在演武台上,在苏清雪撕碎婚书的那一刻,在跳下断崖前,就己经粉身碎骨过一次了。
现在活下来的,只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要向整个世界讨债的……怪物!
林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砂纸摩擦的嗬嗬声,那不是笑,却比最凄厉的哭嚎更令人心悸。
他不再看那几具冰冷的尸体,不再看这如同炼狱的断崖,拖着残破不堪、每一步都留下淡淡焦痕的身体,踉跄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葬魂渊外,那黑暗的、未知的山林深处走去。
月光将他孤独而狰狞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一步,是活着走出这片绝地。
第二步……他需要“燃料”。
很多很多的“燃料”。
烛阴的残魂在他识海中沉寂下去,只留下一缕冰冷的感知,如同附骨之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