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落了整夜。
苏晚卿撑着油纸伞,独自来到母亲的坟前。
墓碑上的字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她伸手拂去碑上的青苔,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面,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是一种混杂着忧虑与决绝的复杂情绪。
“母亲,双生花错,沈家命脉……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低声呢喃,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打湿了袖口。
回到侯府时,正撞见柳氏带着苏怜月从沈府回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异样的兴奋。
柳氏见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晚卿,方才沈老夫人留我们用了茶,还说……想让怜月给聿儿做伴读呢。”
苏晚卿心中一凛。
伴读之职,向来由亲近的表姐妹担任,这分明是沈老夫人在为沈聿择媳。
她看向苏怜月,只见她低头绞着帕子,嘴角却掩不住得意的笑意。
当晚,沈聿差人送来一封信,约她次日在城郊废园相见。
苏晚卿捏着信纸,指尖冰凉。
前世的记忆中,她正是在废园里第一次向沈聿表明心意,而他当时的沉默,成了她后来无数次自我安慰的借口。
次日午后,苏晚卿准时赴约。
废园里的牡丹开得正盛,沈聿背对着她站在花墙下,手中把玩着那半块双鱼玉佩。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眼底带着浓重的疲惫:“晚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母亲的纸条,”苏晚卿首截了当,“还有你书房里的画,双生花到底指什么?”
沈聿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死寂:“沈家有对双生子,一嫡一庶, born in 同一天。
为了稳固嫡子地位,庶子从小被送到外祖家,对外只称是旁支子侄。
而这双鱼玉佩,原是我生母留给双胞胎的信物。”
他顿了顿,声音艰涩:“我就是那个庶子,沈聿。
而真正的沈家世子……”“是苏怜月的哥哥,对吗?”
苏晚卿猛地打断他,脑中闪过柳氏当年在沈家做奶娘的传闻,“柳氏当年偷换了你们的信物,让你代替嫡子长大,而她的亲生儿子却流落在外!”
沈聿震惊地看着她,良久才苦涩地点头:“是。
苏怜月的哥哥柳承宇,才是真正的沈家世子。
母亲留下双鱼佩,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我们兄弟相认,可如今……”他没有说下去,但苏晚卿明白了。
一旦身份暴露,沈聿将一无所有,而柳承宇则会以世子之姿夺回一切。
这便是母亲所说的“双生花错”,是沈家不可告人的命脉之秘。
玉佩的真相像一块巨石,压得苏晚卿喘不过气。
她终于明白,前世沈聿为何在大婚之日选择苏怜月——或许并非全为兵权,而是柳氏用他的身份秘密做了要挟。
而此刻,京城的局势也愈发紧张。
老皇帝病重,太子与三皇子明争暗斗,沈家作为兵权在握的外戚,成了双方拉拢的关键。
沈老夫人为了保住沈聿的地位,正积极为他谋划婚事,而苏怜月凭借柳氏的关系和“柔弱”的伪装,渐渐成了沈老夫人心中的儿媳人选。
一日,苏晚卿被父亲叫去书房。
苏侯爷看着她,眼神复杂:“晚卿,沈老夫人有意让你嫁给聿儿,你……”“父亲,女儿不愿。”
苏晚卿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定,“表哥心中另有所属,女儿不想强人所难。”
苏侯爷猛地一拍桌子:“胡闹!
沈家是什么样的门第?
嫁给沈聿,是你的福气!”
“福气?”
苏晚卿苦笑,“若这福气需要用一生的隐忍来换,女儿宁可不要。”
她想起前世喜堂上的毒酒,想起沈聿那句“委屈你了”,心脏骤然抽痛。
父女俩不欢而散。
苏晚卿刚走出书房,就看见苏怜月躲在廊柱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知道,苏怜月一定偷听了谈话,很快就会去沈老夫人那里“示弱”,坐实她“不愿下嫁”的名声。
果然,三日后,沈老夫人派人送来一盒珠钗,名义上是赏赐,实则是敲打。
春桃替她打开盒子,惊叹道:“小姐,这珠钗好漂亮,沈老夫人真是疼您!”
苏晚卿看着那盒珠钗,却想起前世沈聿送给苏怜月的定情信物——正是一支一模一样的凤凰珠钗。
她拿起珠钗,指尖冰凉,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找到沈聿,将珠钗放在他面前:“沈老夫人这是何意?
是想逼我点头吗?”
沈聿看着珠钗,眼神晦暗不明:“晚卿,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己查到我身份的蛛丝马迹,若我不尽快成婚稳定人心,沈家……”“所以你就打算牺牲我?”
苏晚卿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像前世一样,让我替苏怜月喝下那杯毒酒?”
沈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你都知道了?”
苏晚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沈聿,我再问你一次,这门婚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窗外的风卷起落叶,沈聿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晚卿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终,他低声道:“晚卿,对不起。”
这五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刀,刺穿了苏晚卿最后一点幻想。
她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