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食,春桃让人收拾碗筷出去。
春桃:“时辰不早,表小姐可要歇下?”
“......”朱雀:“皇城有规矩,军队不可在皇城停留超过一日。”
“我昏睡一天一夜,秦伯他们......”春桃:“表小姐放心,秦将军向陛下上书,以表小姐生病为由,多留一日时间。”
“明日一早,秦将军才会整队回淮南。”
“表小姐想要送行,明日一早便可。”
朱雀颔首,“熄灯。”
春桃:“是。”
第二日一早,朱雀向老夫人打了招呼,坐着侯府的马车,去了京郊。
老夫人担心一路上又出事,让老侯爷派了手下两个武婢跟随。
朱雀:“劳烦二位姑娘。”
武婢:“表小姐客气。”
今日天气不好,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景色一片朦朦胧胧。
远处的青山朦胧之间,巍峨雄壮,近处的草色遥看郁郁葱葱,近却稀稀疏疏,叶片上淌着露水。
往常这个时节,淮南己然回暖,穿上薄纱,而京城却只有稀稀疏疏的绿色,连春风也带着透骨的凉意。
丝丝凉意钻进衣间,朱雀喉咙一痒,掩唇咳嗽。
春桃拿过一旁备好的斗篷,披在朱雀身上。
春桃:“表小姐身子初愈,还是仔细些好。”
朱雀点头,收拢衣口。
雨停时,马车也刚好到了地方。
春桃扶着朱雀下了马车。
看见手臂负伤的秦伯时,一下子红了眼眶。
“是芸儿不好,连累秦伯受伤。”
朱雀伸出***的指尖,颤抖着碰上秦伯右手臂上缠满绷带的地方,一触即离,“若不是我,春儿不会死,秦伯也......”两滴泪落下,润入泥土。
一只大手盖在头上,朱雀红着眼睛,仰头看去。
秦伯:“小姐,此事不怪你,不必愧疚自责。”
“这一路上本就凶险万分,埋伏刺杀不过意料之中。
春儿为救你而死,是她应该。”
秦伯动动右手臂,“再说了,这点小伤,跟战场上受得伤比起来,都不够看的。”
秦伯粗粝的大手摸去朱雀眼角的泪伤,一时不舍,“我一生无儿无女,看着你长大,如今,也到了分离的时候。”
朱雀再次垂泪,“秦伯......”“芸儿,”秦伯这次不再唤她小姐,语重心长,“京城不比淮南,可谓险象环生,你一个人在京城,切记,切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除了你自己,不可相信任何人,任何人!”
朱雀微愣,猛的点点头,“秦伯,芸儿知道了,芸儿知道了......”“那就好。”
秦伯笑笑,从腰间佩带中取出一张泛黄绢布包裹住的东西,像是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东西,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打开,露出里面,一对质地一般的翡翠镯子。
秦伯:“这是我从军第一年,用发的俸禄买的玉镯子,不值多少钱,本想给我的妻子,只可惜,没能送出去......”秦伯将镯子小心翼翼放在朱雀手里,“秦伯没什么能给你的,只有这个镯子,是秦伯我一生珍视的,如今,便算作你的一份嫁妆。”
“别嫌弃......”“怎么会?!”
朱雀接过秦伯手里的翡翠镯子,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泪如雨下,“秦伯,我会珍惜它的。”
秦伯:“好、好。”
银色大军来而复归。
朱雀站在城门口,遥遥相望。
手里的一对玉镯,烫得她手心发疼。
雨又下了起来,化作细丝坠入草地。
“表小姐,”春桃拿出油纸伞,为朱雀撑上,“下雨了,风大凉寒。”
“还是早些回侯府。”
“......”朱雀紧紧握住手里的玉镯,转身朝马车里走去,“走吧。”
春桃:“是。”
马车缓缓驶入城内,街上行人纷纷躲进屋子躲雨。
朱雀掀起一角车帘,看着窗外的人世间,烟火朦胧,欢声笑语。
原来......这就是暗阁外的京城。
喧嚣嚷嚷。
不再冰冷。
朱雀放下车帘,不再观望。
朱雀:“春桃,把镯子收......”“嘭——”马车忽然一阵震荡,朱雀下意识抬手稳住,却在碰到车壁那一刻反应过来,立马收回手,将玉镯牢牢护在怀里,而后连人带镯撞向车壁。
春桃大惊,“表小姐——”“唔——”朱雀半个身子磕在车壁上,回过来的震荡让她半边身子发麻,随之而来才是疼痛。
头磕到车壁上,破了口子,在车壁上留下几抹血色。
春桃见到那抹血色,更是惊恐,连忙手脚并用爬到朱雀旁边,仔细察看伤势。
见额上磕破皮,春桃血色尽失。
手忙脚乱抓过一旁备好的药箱,挖出止血的药膏给朱雀涂上。
马车外的两个武婢也立刻赶过来,“表小姐,可有伤着?”
朱雀慢慢撑起身子,眼睛上下一合,落下几滴泪,“无大事,只是这半边身子发麻发痛......”这些伤对朱雀来说不值一提,可她现在是许芸儿。
那就得装,就得演。
春桃一听,连忙察看朱雀那半边身子,有些红了。
又挖了些药膏,仔细抹上。
朱雀看向那两个武婢,“是撞上什么?”
武婢:“是对方撞上我们。”
武婢的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起。
一墨蓝色侍卫服的青年男子小跑到朱雀马车车窗外,顾及男女之别,稍稍歪一点,恰巧不能够看见马车内景象。
那男子抱拳,“在下相府侍卫长萧山。”
“雨大路滑,马有失蹄,撞上姑娘马车,惊扰姑娘。”
“不知姑娘可有伤着?”
相府?
朱雀瞳孔一缩。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遇上。
春桃也惊着,原想着让人赔礼道歉,可......对方是相府的人。
说不定,那马车里,坐的就是当今本朝最年轻有为的丞相。
春桃一时左右为难。
朱雀递给她一张染血的手帕,春桃意会,举出车帘外。
萧山一看那血色,便知车内姑娘受伤,视线往下一滑,看见手帕上的淮南王一族族徽,立刻明白车里坐着的是谁。
当即返回相府马车外,禀报。
萧山:“大人,现在......”既然告知受伤又不让赔偿,萧山不懂是何意思。
相府马车里,沉默许久,传来一声轻笑,“驾车。”
萧山:“???”
下一秒,马车内又是一声轻笑,“准备二百金,送到永宁侯府,给我的......未婚妻......添妆。”
萧山:“是。”
两辆马车重新行驶,交错之时,一阵风吹过,掀起车帘一角。
车内两人,遥遥相望。
朱雀看着那一双黑得纯净透彻的眼睛,一时间大脑放空。
而对面那人,眼尾噙着一抹笑意。
朱雀却觉得遍体生寒。
又是一阵风过,车帘垂下。
暗阁里的嬷嬷讲过,成婚前一个月,未婚男女双方,不可见面。
朱雀曾问过,为何。
那时嬷嬷怎么说的,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