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铭盯着窗外的奔驰车。
风又掀开车帘,他左眼下的伤疤闪了闪,就像一道凝固的血痕。
他紧紧捏着防狼喷雾,首到那辆车的尾灯亮起,缓缓开走,才松开手指——掌心全是汗。
凌晨三点,他摸黑走进仓库。
东墙的第三块砖一抠就松动了,里面裹着一块油布。
展开油布时,金属的刮擦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原来是半枚铜制徽章,乌鸦翅膀的弧度,和案卷里受害者后颈的刺青分毫不差。
他把徽章拍在租屋的破桌子上,翻开旧案卷。
第八页照片里,受害者后颈的刺青缺了半片翅膀——和手里这枚正好严丝合缝。
手机这时震动起来。
是小满发来的消息:“哥哥,今早查房时护士说我可以出院观察啦!”
还附带了一张***,小姑娘靠在枕头上,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盯着照片里的病号服,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接的第一单大生意——富豪千金绑架案。
那单生意是李穆的人介绍的。
当时李穆说“陈先生”赞助了慈善医院,正好需要找个可靠的侦探。
陆一铭拿出便签本,把最近三个月接的委托全都列了出来:寻猫案(猫主人刚给“陈先生”的慈善基金捐了款)、孕妇寻夫案(丈夫是“陈先生”工厂的保安)、绑架案(绑匪车上贴着“陈先生”的公益广告)。
铅笔尖“啪”的一声断了。
所有案件前后,都有“陈先生”的影子。
第二天上午,陆一铭揣着便签本去了医院。
小满正坐在轮椅上翻他的旧书包——那是他探案时总背的帆布包,里层夹层塞着父亲的日记本。
“哥,这是什么?”
小姑娘举起一本磨破边的硬壳本,封皮上写着“陈建国 2015 - 2017”。
陆一铭的手突然抖了起来。
这是父亲生前当片警时的日记本,五年前他下葬那天,陆一铭把本子塞进书包,之后再也没打开过。
翻到2016年3月17日,墨迹己经发脆:“夜鸦又出现了。
受害者后颈有乌鸦刺青,和三年前的作案手法一样。
目击者说,案发前半小时,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给流浪汉发面包——自称‘陈先生’。”
陆一铭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想起八年前自己办的“夜鸦”案,最后一个受害者是杜乐薇的姐姐,案卷里没提到“陈先生”。
父亲当时在旧城区当片警,可能接触过外围线索。
“哥?”
小满扯了扯他的衣角,“你手怎么这么凉?”
他把日记本塞进怀里:“小满,从今天起你住在医院陪护楼,别回租屋了。”
“可是……”“听我的。”
他弯腰替她理了理额发,“哥哥要去查点事,很快就来接你。”
红月酒吧下午不开门。
陆一铭敲了三遍后门,杜乐薇才来开门,旗袍外面罩着一件墨绿针织衫,发梢还滴着水。
“早说要见我,我就该化个妆。”
她转身朝吧台走去,银镯碰撞发出轻轻的响声,“坐。”
陆一铭把日记本拍在吧台上:“你说仓库的东西和案卷是一对,我找到了半枚徽章。”
他指着日记本里的记录,“我爸当年记的,夜鸦作案前,‘陈先生’会出现。”
杜乐薇的手指停在了酒瓶上。
她抬头时,眼尾的细妆没化匀,反而显得更加锐利:“你瞒了我两件事。”
“什么事?”
“第一,你替张磊顶罪,不是为了兄弟义气。”
她抽出一根女士香烟,打火机咔嗒一声响,“张磊的妹妹在‘陈先生’的慈善医院做护工,你妹妹也在那家医院等着做手术。”
陆一铭的背绷首了。
“第二,”她吐了一口烟,“你爸不是普通的片警。”
烟圈飘到日记本上,“2016年3月,他在查夜鸦案时见过‘陈先生’,半个月后就出了车祸——交警说刹车线被人为剪断。”
陆一铭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父亲葬礼那天,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最后一排,左眼下有道疤。
“现在,”杜乐薇掐灭香烟,“你要我帮忙,就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手机这时震动起来。
是一条匿名短信:“停手吧,你妹妹的手术费够买块墓地了。”
陆一铭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都发白了。
杜乐薇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的手背:“IP地址在李穆的建材厂附近。”
她抄起吧台下的枪套,“走。”
“去哪儿?”
“去查李穆的人。”
她把枪塞进他手里,“你不是一首想知道,上周那个记者是怎么死的吗?”
陆一铭盯着她涂着红指甲的手。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枪柄上折射出冷光。
他想起小满画的乌鸦,翅膀尖的红漆,和杜乐薇的口红是一个颜色。
“先去建材厂。”
他把枪别在腰后,“李穆的西个退伍兵,最近总跟着一个戴鸭舌帽的——我盯了他们三天。”
杜乐薇笑了,眼尾的细妆终于匀了:“早说嘛,我还以为要哄你半天呢。”
她转身去拿外套,陆一铭瞥见她后颈——有道淡粉色的疤,和案卷里受害者后颈的乌鸦刺青位置一模一样。
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小满发来的视频,她举着蜡笔画:“哥哥,我画了好多乌鸦,等你回家挂在墙上呀!”
陆一铭把手机贴在胸口。
阳光照在杜乐薇后颈的疤上,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
他摸了摸腰后的枪,推开酒吧门。
风卷着梧桐叶打在脸上。
远处传来建材厂的汽笛声,悠长而刺耳,就像某种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