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铭的捷达停在红月酒吧门口时,后车灯在地上拖出两道暗红的影子。
他推玻璃门的手顿了顿——门把手上缠着金丝,摸起来像条温驯的蛇。
"方侦探?
"杜乐薇的声音从吧台飘过来,"我说过要打八折,可没说过等你到半夜。
"她倚着酒柜,旗袍开衩到大腿根,腕间银镯碰出轻响。
吧台上摆着两只水晶杯,其中一杯酒液泛着琥珀色,正沿着杯壁往下淌水珠。
陆一铭扯了把椅子坐下:"我姓陆。
""陆侦探。
"杜乐薇转着红酒瓶,"刚才在李宅门口,你盯着西装男的疤看了十七秒。
"她突然倾身,香水味裹着花钻进他鼻腔,"想知道那疤怎么来的?
"陆一铭没接话,食指敲了敲桌面。
"三百万赎金,李思雨哭着说别找警察。
"杜乐薇指尖划过杯口,"可她爸李茂山的保镖,三年前是夜鸦案的目击者。
"陆一铭瞳孔缩了缩。
八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暴雨夜,第七个受害者被钉在废弃工厂,后颈刻着乌鸦,血顺着羽毛纹路流进下水道。
当时他是主办刑警,熬了三个月才锁定嫌疑人,结果在庭审前夜,关键物证不翼而飞。
"夜鸦。
"他低低念了句,喉结滚动。
杜乐薇的银镯又响了。
"上个月码头抛尸案,死者兜里有半张乌鸦贴纸。
"她从柜台下抽出个牛皮袋,"上周珠宝店抢劫案,监控拍到劫匪戴乌鸦面具。
"牛皮袋"啪"地拍在陆一铭面前,"你救的李思雨,仓库墙上那只没涂完的乌鸦,和我姐失踪前画的素描——"她顿了顿,"一模一样。
"陆一铭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袋里的手机壳。
壳子是妹妹小满用蜡笔画的,歪歪扭扭写着"哥哥最棒"。
他捏紧袋子:"你要什么?
""陪我喝杯酒。
"杜乐薇倒满两杯酒,"再帮我查我姐的下落。
"玻璃门"哐当"被撞开。
穿警服的周正喘着气冲进来,警帽歪在脑后:"陆一铭!
"他扬了扬手里的执法记录仪,"有人举报你在巷子里持砖伤人,跟我回局里——""周队。
"陆一铭打断他,"现在几点?
"周正愣了下:"十点十七。
""十点零三分,你给我发过消息。
"陆一铭掏出手机,屏幕亮光照着周正发红的耳尖,"说老地方见,有急案。
"酒吧里突然安静下来。
杜乐薇端着酒杯笑出声:"周队长,要坐吗?
我这还有杯酒。
"周正咳了两声,拽着陆一铭走到角落。
"李茂山的侄子李穆,上个月刚从泰国回来。
"他压低声音,"码头抛尸案死者是他司机,珠宝店劫匪用的枪,弹道和夜鸦案第三起吻合。
"陆一铭的后槽牙咬得发疼:"局里怎么说?
""李茂山捐了三所小学,市领导盯着。
"周正搓了搓脸,"但我让人查了李穆的出入境记录——八年前夜鸦案最后一起案发前三天,他正好在滨海。
"陆一铭摸出根烟,又想起小满的咳嗽声,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谢了。
""谢什么。
"周正拍他肩膀,"当年你替张磊顶罪,局里谁不知道?
"他声音突然低下去,"但这次...小心点。
李穆身边跟着西个退伍兵,上周有个记者查他,第二天就在河里捞着了。
"杜乐薇的银镯声又近了。
"周队长要走?
"她递过张纸巾,"你警服第二颗扣子松了。
"周正低头,耳尖更红了。
他冲陆一铭使了个眼色,大步走了出去。
陆一铭抓起桌上的牛皮袋:"我得走了。
""等等。
"杜乐薇拉住他手腕,指甲在他皮肤上压出个月牙印,"李穆左眼下的疤,是八年前被夜鸦的受害者抓的。
"她松开手,"那受害者...是我姐。
"陆一铭的脚步顿住。
他转身时,杜乐薇己经坐回吧台,正对着镜子补口红。
红色唇釉在她唇上晕开,像滴没擦干净的血。
"明天去仓库。
"她对着镜子说,"东墙第三块砖松了,里面有东西。
"陆一铭走出酒吧时,夜风卷着梧桐叶打在脸上。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小满发来视频,小姑娘蜷在病床上,举着画笔画乌鸦:"哥哥,这个像不像你说的夜鸦?
"他盯着视频里的蜡笔画,突然想起仓库东墙那只没涂完的乌鸦。
翅膀尖的红漆,和小满画的,颜色一模一样。
回到租屋时,他翻出压在箱底的旧案卷。
牛皮纸封皮上落了层灰,他吹开,第八页照片上——受害者后颈的乌鸦刺青,翅膀尖的弧度,和仓库墙上的,分毫不差。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陆一铭猛地抬头,透过防盗网看见楼下停着辆黑色奔驰,车牌被泥糊得严实。
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防狼喷雾,指尖抵着开关。
月光透过纱窗照在案卷上,"夜鸦"两个字被拉长成一道黑影,像要扑过来。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杜乐薇的消息跳出来:"仓库砖下的东西,和你案卷里的,是一对。
"陆一铭捏紧喷雾,盯着窗外的奔驰。
风掀起车帘一角,他看见副驾上坐着个人——左眼下有道月牙形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