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九重蟠龙柱上缠绕着袅袅龙涎香,东边天际泛起蟹壳青时,琉璃瓦的孔雀蓝正与血色朝霞相浸染。
顾清文跪在玉阶前,单薄如纸的身形裹在素白官袍里,像一杆青竹折在雪地上。
寒风吹动他腰间玉带銙,青玉片在晨光中泠泠作响,仿佛谁在拨弄冰弦。
他生得极清秀,眉眼如工笔勾勒的山水墨痕,垂眸时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翳,额间却凝着细密汗珠,在初春的寒风里结成霜花。
偏那神色淡得像一捧将化的雪,教人辨不出喜怒。
汉白玉阶缝里钻出几株枯黄狗尾草,正扫过他官袍下摆的云雁补子,苍白指尖轻轻摩挲腰间香囊。
赵德全肥硕身躯挤得绛纱公服几乎绽线,两撇鼠须沾着唾沫星子声泪俱下地控诉:"陛下明鉴!
顾大人诬告微臣***河工银两,可云州百姓自发献上的万民伞在此!
"那伞面上"河清海晏"西个烫金大字刺得顾文清眼睛生疼。
伞骨用的竟是上等紫檀,在晨光里泛着幽暗的油光。
半月前他亲眼所见——云州河堤用的糯米浆里掺了砂土,如今却变成固若金汤的典范。
蟠龙藻井下悬着的十二连珠灯尚有余烬未灭,在穿堂风里明明暗暗。
皇帝朱笔悬在半空,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龙纹端砚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目光在顾清文和万民伞之间游移。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
“顾卿。”
皇帝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你既说云州是豆腐渣工程,朕倒要看看你的眼光。
"朱笔重重落下,顾清文接过儋州春闱主考的圣旨时,袖中密函滑落半角——那是三日前儋州同窗用硫磺粉写的***,字迹被汗渍晕染成诡异的朱砂色。
"即日起,着你任儋州春闱主考!
春闱乃国家大事,你好好当考官,别的不用管了"满朝文武低笑出声,谁不知道这是明升暗贬。
下朝后,顾清文立在庑廊下拢着狐裘,玄狐毛领沾着细雪,远看像落满梨花的梅枝。
细雪落在他鸦羽般的鬓角。
大太监吴公公正要阻拦,却被他看似纤弱的手腕扣住命门:"吴公公的檀木佛珠,刻的可是梵文《往生咒》?
"温润嗓音惊得老太监踉跄退开——那佛珠内圈分明刻着儋州府衙的火漆暗纹!
御书房八宝阁里的西洋自鸣钟正指向申时三刻,鎏金钟摆晃碎满地斜阳。
龙涎香缭绕间,皇帝将密报掷在脚边,顾清文俯身拾密报时,织金蟒纹领口滑落,露出后颈露出一截瓷白的肌肤,竟比案头羊脂玉镇纸更莹润三分,后颈深处隐隐透出陈年鞭痕——形如蜈蚣的疤痕被冷汗浸润,在斜照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那是三年前他参奏盐铁使时留下的"劝诫"。
"臣这副病骨,"他抚着密报上"八千斤硫磺"的朱批轻笑,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倒是比河堤砂土更经得起陛下摔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