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在楚墨的推力下发出吱呀声，像具老朽的棺材。
张凌握紧消防斧的手心里渗出汗珠，眼前的场景让他胃部抽搐——手术台上躺着几具被缝合的尸体，西肢和头颅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伤口处露出的肌肉组织被缝成滑稽的花瓣状，天花板上悬挂的手术灯沾满暗红色污渍，灯光将楚墨的影子拉得细长，在地面投下晃动的蛛网。
“备用发电机在负一层设备间。”
楚墨用脚尖踢开地上的注射器，玻璃管滚到墙角，撞上一堆生锈的手术器械，发出细碎的声响，“但血清必须在三小时内冷藏，否则会变质。”
“那我们……”张凌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金属碰撞声打断。
左侧墙角的不锈钢器械柜突然剧烈晃动，抽屉挨个弹开，手术刀、骨锯、止血钳如暴雨般落下，在地面堆成锋利的小山。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把器械上都沾着新鲜的血肉，像是刚从人体里***。
“躲到我身后。”
楚墨突然拽住张凌的手腕，将他拉到手术台后方。
张凌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杂着铁锈与消毒水的气息，莫名让人安定。
头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他从手术台边缘瞥见，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东西”正从天花板的通风口爬出来——那东西没有腿，下半身被缝成一根粗大的肉柱，双手各握着一把带锯齿的骨锯，脊椎处突出的骨刺上挂着半片肺叶。
“是缝合医生。”
楚墨的声音贴着张凌耳边响起，热意与周围的寒意形成诡异对比，“猎杀者进阶形态，弱点在胸腔的缝合线节点。”
他翻开笔记本，快速画了个解剖图，“用你的斧子切断第三根和第五根肋骨之间的线，那是它的运动神经中枢。”
“我……”张凌喉咙发紧，看见那怪物的骨锯正在切割地面的瓷砖，迸溅的火星照亮了它缝合的脸——那是张男人的脸，左半边皮肤完好，右半边却被剥去，露出底下跳动的肌肉组织。
记忆突然刺痛大脑，十二岁那年，储物柜的铁门关上时，他看见霸凌者手腕上的蜘蛛纹身，和这怪物露出的肌肉纹理诡异地重叠。
“三秒后冲出去，我会用手术刀干扰它的视觉。”
楚墨的指尖敲了敲手术台边缘，“记住，别盯着它的眼睛。”
不等张凌回应，楚墨己经起身，三把手术刀呈扇形掷出，刀刃分别扎进怪物的左肩、右肘和咽喉。
怪物发出含混的嘶吼，骨锯转向楚墨的方向，肉柱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
张凌抓住这个间隙跃起，消防斧带着风声劈向怪物胸腔——却在即将命中时，因手臂颤抖而偏斜，斧刃砍进怪物的肩膀，卡在肩胛骨之间。
“该死！”
张凌想拔出斧子，却被怪物反手一锯砸中胸口。
他向后倒飞，撞上器械柜，无数手术刀噼里啪啦落下，其中一把划伤他的脸颊。
温热的鲜血流入嘴角，咸腥味让他一阵眩晕，恍惚间看见怪物举起骨锯，锯齿距离他的咽喉只有半米。
“集中注意力！”
楚墨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想想你最害怕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拧开了记忆的闸门。
张凌眼前闪过暴雨中的卡车车灯，闪过储物柜里的黑暗，闪过霸凌者手中的美工刀。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他，但在恐惧之下，某种更滚烫的东西正在沸腾——那是不甘，是求生的本能，是不想再被支配的愤怒。
“啊——！”
怒吼声中，张凌感觉右臂的肌肉突然鼓胀，皮肤下传来细密的爆裂声。
他单手拽出卡在怪物肩膀的消防斧，另一只手首接抓住骨锯的锯齿，金属在掌心割开血口，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怪物发出惊恐的呜咽，试图后退，却被张凌一脚踩住肉柱，斧子以雷霆之势劈向缝合线节点。
“滋啦——”像是撕开湿透的布料，怪物胸腔的缝合线应声断裂。
它的身体瞬间瘫软，骨锯掉在地上，发出冗长的嗡鸣。
张凌弯腰撑着膝盖喘息，看见自己掌心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渗出的鲜血凝结成暗红色晶体——那是暗晶的雏形。
“暗晶获取：+15。”
机械音响起时，楚墨己经走到他身边，递来一块酒精棉，“肾上腺素分泌量超标217%，肌肉纤维负荷率89%，再过度使用会导致永久损伤。”
张凌接过棉片按在脸上，这才注意到楚墨的风衣左肩被划开道口子，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伤口边缘却没有血迹——那道伤显然是故意避开要害的佯攻。
“你早就知道它会攻击你？”
他皱眉。
“概率计算。”
楚墨低头整理染血的手术刀，“猎杀者对移动热源的反应速度是视觉的三倍，而你是负重单位，必须保证存活。”
这话听起来冰冷，却藏着某种微妙的优先级。
张凌刚要开口，走廊里突然传来枪响——三发子弹穿透手术室窗户，其中一发擦着他的耳际飞过，钉进身后的墙壁。
“老周？”
楚墨转身时，看见苍蓝小队的队长正站在走廊尽头，军用匕首抵着白大褂女孩的咽喉，“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老周扯动嘴角，刀疤在灯光下扭曲成狰狞的弧度，“血清只能带一份，活人却能分走一半暗晶——小夏，你说是不是？”
被挟持的女孩浑身发抖，注射器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张凌注意到她白大褂上的血渍，左胸口绣着的名字“夏琳”己经被污渍覆盖，只剩下模糊的“小夏”字样。
“放下武器，我可以保证你活着离开。”
楚墨的声音依然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血清需要冷藏，你现在拿走只会失效。”
“少他妈骗我！”
老周的匕首压得更深，小夏发出呜咽，“你们这些高智商的怪物，早就算好了要吞掉我们是不是？
老子在暗域混了三个月，最清楚——”他的话突然被一声闷响打断。
张凌看见小夏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膝盖猛地撞向老周的胯部，同时右手从袖口甩出一根细针，精准刺入对方颈动脉。
老周瞪大双眼，匕首哐当落地，身体缓缓软倒。
“暗域……果然容不得心软。”
小夏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细针上还挂着淡绿色的液体，“这是神经毒素，三秒致命。”
楚墨弯腰捡起老周掉落的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他的暗晶会自动分配给在场存活者，这是规则。”
他看向小夏，“你早就知道他会背叛，为什么不提前动手？”
女孩沉默许久，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校服的年轻女孩，站在樱花树下微笑。
“因为她告诉我，人性不该被暗域吞噬。”
小夏轻声说，“但现在……”她没有说完，转身走向手术室冰柜。
张凌盯着地上的尸体，突然发现老周手腕内侧有个褪色的纹身——一只蜘蛛。
这个图案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储物柜里的阴影，刀刃抵住喉咙的刺痛，还有霸凌者大笑时露出的虎牙。
“张凌。”
楚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去帮小夏启动冰柜，我需要检查通风管道。”
张凌点点头，走向冰柜时，余光瞥见手术台上方的镜子。
镜面上凝结着水珠，模糊映出他的倒影——那个倒影的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他眨眨眼，幻象消失了，镜子里只有自己苍白的脸，和右脸颊正在结痂的伤口。
冰柜启动的嗡鸣声中，小夏小心翼翼将血清瓶放入冰块，瓶身标签上印着“Purity-01”。
张凌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发抖，比自己刚进入暗域时还要剧烈。
“第一次杀人？”
他轻声问。
小夏没有抬头：“第二次。”
她顿了顿，“上一次，是为了保护我弟弟。”
楚墨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走廊开启还有七小时，我们需要在这之前找到发电机，否则下一轮血雾会覆盖整个顶楼。”
他钻出管道，风衣上沾着黑色污渍，“张凌，你负责搬运炸药，小夏沿途布置陷阱，我去绘制逃生路线。”
“等等。”
张凌突然抓住楚墨的手腕，他这才发现对方的皮肤冷得像冰，“你早就知道老周会背叛，对吗？
所以故意让他跟着我们？”
楚墨低头看着被抓住的手腕，眼神平静：“他的背叛概率是78%，而你的存活概率在有他干扰时会下降43%。”
他抽回手，“但小夏的人性实验，让这个概率逆转了。”
这句话让张凌背脊发凉。
他突然意识到，在楚墨的计算里，每个人都是数字，每个选择都是公式，而他自己，不过是某个复杂方程中的变量。
“走吧。”
小夏己经背好血清箱，“再不走，下一个猎杀者就要来了。”
三人走进走廊时，张凌回头看了眼手术室的镜子。
这一次，镜面上的水珠正沿着某种规律排列，组成一行模糊的血字：“你看见的，都是你想看见的。”
他揉揉眼睛，字迹消失了。
楚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记住，在暗域里，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怪物——而是你自己的恐惧。”
张凌握紧消防斧，跟着两人走进黑暗。
他不知道楚墨的话是警告还是提示，但此刻，他能感觉到胸腔里的恐惧正在凝结，像块逐渐成型的暗晶，而在恐惧的裂缝里，某种坚硬的东西正在生长，如同从血泊中钻出的荆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