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诗雨在成年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首到那天庄泽松在医院挺着最后一口气,轻抚诗雨的脸艰难开口:“女儿,我和婉君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等你毕业就接你回去。”
诗雨握过爸爸的手,哽咽道:“我不要,我不跟谁走,爸爸不要离开我!”
她用力揉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只想看清爸爸的脸。
庄泽松释怀般微笑着:“爸爸的病治不好了,女儿不要哭,再哭就不漂亮了。”
话刚落,他的手完全失去力气,从诗雨的手心滑落。
庄泽松去世了。
那时正是高考的冲刺期,诗雨没日没夜疯狂刷题,试图用不断输入的方式把脑子的伤痛挤出去。
养母周婉君有家族遗传心脏病,丈夫的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她只会在诗雨面前拼命挤出笑容。
而终日郁郁寡欢的她,也在诗雨高考后第二天早上离开了,心肌梗塞。
书桌上压着一封信、一张光碟、一支沉香发簪还有一枚翡翠平安扣。
毕业快乐,这是我和爸爸留给你的礼物,希望我的女儿平平安安,笑口常开。
我的诗雨笑起来最好看了,永远爱你的妈妈!
而光碟里,是周婉君不知何时录的歌,她偶像的歌——《共同渡过》。
周婉君葬礼上,庄慧敏念着悼词,大嫂于她而言更像亲姐妹,悼词念到一半,便泣不成声。
诗雨没有哭。
她静静站在窗边,一只耳朵塞着耳机,听着妈妈的声音哼唱着。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都盼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G市的夏天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更猛烈,一场暴雨过后,潮湿又黏腻的水汽悄无声息地潜进诗雨的心。
一周后,之前听说的亲生父母来了,他们告诉庄诗雨,你以后就叫秦以希。
庄慧敏跟诗雨说,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可是诗雨没有忘记爸妈的话。
最后她告别了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诗雨被带到A市,纯黑轿车停在一座园林大宅前,高挑的砖雕门楼两旁坐落着石狮,门敞八字开,好生气派。
只是……在爸妈那,诗雨是无论如何都能肆意欢笑的开心果,在秦家那就变成了“女孩笑要有笑的样子!”
在爸妈那,诗雨是可以有各种兴趣爱好的好奇宝宝,在秦家就变成了“女孩干这个,像什么?”
在爸妈那,诗雨是个充满任何可能性的独立个体,在秦家就变成了“你是我们秦家的女儿!”
除此之外,秦家确实没亏待她。
诗雨命真好,走失后被玉石富商收养,亲生家庭还是豪门世家。
可秦家每日都想尽快把她变成秦以希,可谁又考虑过她己经当了十七年的庄诗雨。
而从小就在身边的,她最爱的父母,也永远离开了她。
“养父母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这句话从秦家老爷子口中说出来时,诗雨就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终于在一个月后,诗雨拖着一个行李箱逃了出去。
那天,她在中转机场见了姑姑庄慧敏。
庄慧敏给诗雨带了一壶椰子乌鸡汤,这是她最爱的汤,也是养父母生前最爱给她煲的汤。
温热的汤水下肚,诗雨的眼眶也被蒸汽熏红。
她看着机场外起起落落的飞机,缓缓开口:“姑姐,你说爸妈会同意我一个人跑那么远吗?”
庄慧敏知道,诗雨是说庄泽松和周婉君。
“会的,他们更愿予你自由!”
她温柔地抚着诗雨乌黑浓亮的长发,“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带你回家。”
诗雨浅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你为难。”
最后,跨境客机承载着诗雨和她的自由,洒脱升空!
……第二天,诗雨是被电话***吵醒的,凝固的泪痕让她睁不开眼。
她用力揉开眼皮,伸手在枕头附近摸索好一番才找到手机。
“妹妹,大哥帮你找好公寓了,他派我来带你看房!”
刚接起电话,秦以诺那热血腔就从另一边传来。
听到这个话术,诗雨还以为是自己找的中介小哥。
她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恩!
我去哪里找你?”
“我就在酒店大堂,你什么时候好了就下来,别着急,我还有很多趣事没跟前台小姐姐交流呢。”
诗雨浅笑了声便挂了电话。
秦以诺就是秦以诺,无论在哪都一样的社牛。
她洗漱完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在行李箱里随便抓起两件衣服就开始往身上套。
带回来的衣服不多,她穿了件纯黑色宽松T恤,下身工装短裤,及腰的浓黑卷发随意披下。
镜子前,诗雨的目光落到胸前那枚平安扣,那是妈妈的遗物。
她伸手握住这枚扣子,一阵苦涩漫上心头,只感觉浮肿的眼睛涩得生疼。
把扣子塞回衣服里,两腿一蹬穿上板鞋,戴上墨镜,牵起斜挎包便出了房门。
……墨绿色超跑在A市的街道上行驶着。
秦以诺瞄了眼诗雨:“怎么戴起了墨镜,怕被认出?”
“你别说得好像要去干什么不见得人的事好不好。”
诗雨笑笑,随便找了个理由掩饰,“昨晚睡前水喝多了,有点浮肿,等下一杯冰美式消肿就好了。”
秦以诺又燃起来了:“那我们赶紧看完,带你去吃饭,顺便消肿!”
二十分钟后,壹号公寓内。
装甲门被推开那一刻,诗雨都懵了。
她蹑手蹑脚走进偌大的客厅,270°全落地的玻璃幕墙外,一线江景和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
“喜欢吗?”
秦以诺满脸自豪地跟在后面,像是在等着被夸。
见诗雨一脸震惊,他又开口:“大哥说了,就当是送给你的毕业礼物。”
诗雨左看看右瞧瞧,最后伸手指着自己:“哥!
我喔!
一个人喔!
住300平?”
秦以诺纠正,伸出手指比划着。
“复式两层,加起来580!”
…………注:张国荣-《共同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