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沈府檐角的鸱吻，沈清梧将浸透的《梦溪笔谈》摊在烛台上。
二百三十七页的硝石配比图被水渍晕开，显出一行现代碳素笔写的英文批注：KNO3纯度需达90%。
她突然抓起陆承渊的佩剑，将青瓷花瓶劈成两半。
"沈娘子这是要焚琴煮鹤？
"陆承渊倚着密室石门调息，指尖把玩着从她发间摘下的金簪。
簪尾蜜蜡碎屑落进火盆，腾起的青烟竟显出契丹骑兵阵型。
"将军可识得此物？
"沈清梧将瓷片尖端浸入雄黄酒，在青砖上刻出抛物线轨迹，"若将霹雳炮的仰角调整三十度，射程可覆盖金明池西岸的辽军暗哨。
"陆承渊瞳孔猛地收缩。
那日他率背嵬军奇袭辽军粮道，正是被池西莫名出现的重弩所阻。
他忽然扯下染血的护腕，露出内侧暗绣的襄阳布防图："若要实现沈娘子所说，需要多少斤精铁？
""八百斤足矣。
"沈清梧将瓷片掷向地图上的汉水渡口，"但需混入三成锡，在卯时三刻浇铸成型。
"她蘸着雨水在砖面演算，***数字混着《九章算术》的术语，"这样炮管承压能力能提升五倍。
"暗河涌动声忽然变得急促。
陆承渊剑锋挑起她散落的长发，在墙砖上勾出西夏文字："沈娘子可知，你改良的突火枪图纸，此刻正挂在金国南院大王的军帐里？
"沈清梧反手握住剑刃，血珠滚落在演算公式上："那将军更该明白，三日内若不能将新式火器运抵襄阳，等来的就不只是图纸泄露了。
"两人在摇晃的烛影中对峙，墙上交叠的身影宛若双鹤缠斗。
陆承渊忽然轻笑出声，剑尖挑起她腰间鱼符："枢密院调令需三司共签，但若..."他忽然割破掌心，将血印在沈清梧刚画完的锻铁流程图上，"用辽东军报的八百里加急驿道...""将军想偷天换日？
"沈清梧夺过染血的剑，在布防图上划出蜿蜒红线，"从汴梁到襄阳的官道有七处驿站，其中三处知州是秦相门生。
不如走唐河故道，借漕运货船掩人耳目。
"她撕开染血的裙裾，用金簪蘸着硝石粉画起河道图："货船吃水线要比平常深三尺，就说运的是给岳王庙的青铜祭器。
"簪尖突然在宛城位置重重一点，"此处河道暗礁间有条隋炀帝开凿的秘道，舆图藏在..."陆承渊突然握住她执簪的手，带她在图上补完最后一段："藏在临安府志的水经注残卷里。
"他气息拂过她渗血的虎口，"巧了，那残卷上月刚被送进秦相府的藏书阁。
"暗室忽然陷入死寂，火盆爆开的火星映亮两人眼底的算计。
沈清梧突然将发簪插入青砖缝隙："三日后是秦相寿辰，各州府献礼的车队中，恰好有批从明州港上岸的东瀛屏风。
""屏风木箱的夹层..."陆承渊剑鞘敲了敲密室暗格，露出半卷海运图，"够藏二十具神臂弓弩机。
"沈清梧却摇头，扯下发带系在他渗血的腕间："我要的是三十具改良霹雳炮，外加五百斤精铁。
"她打结的指尖擦过他脉门，"将军的毒入心脉己深，若不用硝石制成硝酸甘油...""沈清梧！
"陆承渊突然扣住她后颈，力道大得要将那点朱砂痣揉碎，"你究竟是谁？
"他袖中滑出半页染血的认罪状，正是沈明堂笔迹："女承业，通星象，习异术...""我是能让大宋骑兵不用拿人命填幽州城墙的人。
"她突然咬破指尖，在他掌心写下分子式，"将军的毒需硫代硫酸钠静脉注射，但眼下..."血珠在公式末尾晕开，"只能用升华硫磺混合酒精，以针灸导入少阳经。
"惊雷炸响的刹那，陆承渊忽然将她拽进怀中。
沈清梧听见他胸腔震荡着低笑："沈娘子可知，你此刻开的方子，足够被御史台参一百本妖言惑众？
""那将军更该把我绑去枢密院刑房。
"她指尖点在他心口穴位，"而不是任我这妖女在你任脉要穴动手脚。
"暗河对岸突然传来机械响动。
陆承渊挥袖打灭烛火，在黑暗中精准扣住三支弩箭："秦相倒是心急，连寿礼都等不及收。
"他将箭簇在墙上磨出火花，照亮沈清梧正在组装的简易蒸馏器。
"劳烦将军扛半袋硝石过来。
"她将瓷片导管***酒坛，"再有一刻钟，就能提纯出急救用的乙醇。
"陆承渊却劈手夺过酒坛痛饮，在追兵破门的瞬间将酒液喷向火把。
烈焰轰然窜起，他借着火光在浓烟中书写："子时三刻，西角楼门。
"沈清梧在箭雨中读懂了唇语。
她故意打翻蒸馏器，让高浓度酒精顺着暗河流淌，随后将火折子掷向水面。
爆燃的蓝色火焰吞没追兵时，她攥着陆承渊的剑穗跃入水道，在浮沉间摸到他后背那道契丹刺青。
"弑字后面还有内容。
"她在旋涡中咬住他耳垂，"是父字，对不对？
"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绷紧，她终于验证了穿越前的考古发现——辽国南院枢密使耶律荣的弑父秘闻。
暴雨浇透的汴梁城墙上，陆承渊将昏迷的沈清梧推上马背。
他望着襄阳方向腾起的狼烟，忽然将鱼符塞进她染血的襟口："沈娘子若真能造出射程三百步的神臂弓..."他斩断缰绳的剑锋在颤抖，"陆某这副残躯，甘愿为你试箭。
"沈清梧在颠簸中攥紧他半截断剑，剑柄暗格里掉出片龟甲——上面刻着的河图洛书，竟与她现代实验室保险箱密码完全一致。
她终于明白这场穿越，原是千年因果布下的生死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