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浴火铜镜里映着少女脖颈处狰狞的淤痕,江晏清用浸了冷水的帕子敷在伤口上。
妆台前的龙凤喜烛还剩半截,烛泪在黎明前的风里凝成血色琥珀。
这是承平二十三年冬,她被迫给吏部侍郎做妾的前夜。
指尖拂过妆匣夹层,染血的指甲划开暗格。
前世被铁链拴在侍郎府地牢时,她曾听看守炫耀三叔私卖军粮的勾当。
此刻躺在掌心的账本残页还带着墨香,正是三房克扣北境将士冬衣的三万石棉麻记录。
"姑娘怎么赤着脚!
"竹苓抱着铜盆冲进来,小丫头额角还带着淤青。
前世这忠仆为护主被活活打死在雪地,血水渗进青砖缝的样子,江晏清在轮回里看过千百遍。
"去请三叔。
"她将银簪抵在喉间,冰凉的触感让人清醒,"就说若辰时见不到祖父,江家就抬着我的尸首去侍郎府。
"晨雾裹着细雪漫过窗棂时,江老太爷的鸠杖叩响青砖。
老人瞥见她手中账本,混浊眼珠猛地收缩:"哪来的?
""妆匣暗格里的。
"江晏清拢紧素白中衣,任由寒风灌进领口,"三叔既要拿我换侍郎府的庇护,想来是觉得私贩军需的罪名,比三万石棉麻值钱?
"鸠杖重重砸在石桌上,震得茶盏叮当。
她知道祖父最恨被人威胁,可更清楚江家软肋——三房把持漕运十五年,盐铁粮帛的账目早烂成筛子。
前世新帝登基彻查亏空,江氏九族的血染红了刑场积雪。
"你想要什么?
""东市六间绸缎庄。
"她将账本残页推过桌案,冰裂纹瓷盏映出她眉间朱砂,"明日花轿须走朱雀大街。
"老人枯瘦的手指骤然收紧。
朱雀大街是御驾通道,纳妾的粉轿从来绕行城西。
但比起这个,显然绸缎庄更让他心惊——那里存着秋狝要用的三千匹月影纱,是搭上户部侍郎的关键。
"给你三个月。
"鸠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若亏了本...""孙女自请入家庙。
"她屈膝行礼,垂眸掩住冷笑。
前世太子正是在秋狝坠马,而那批月影纱浸过枇杷露,遇火即燃。
...暮色染红飞檐时,江晏清站在库房阁楼。
十二扇雕花窗棂外,朱雀大街人声鼎沸。
本该悄声入府的粉轿,此刻正带着三十六抬嫁妆招摇过市。
三叔以为用假账换她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