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大声咒骂这个世界,可喉咙被哽住,发不出声音。
距离他对自己诞生的时间产生定义己经过去了7个琥珀纪,换算过来,他活到了70多岁。
死亡并非是终点,他想。
满心欢喜的出生在一个贫瘠的星球,满心欢喜的被星际和平公司的舰队选中,满心欢喜的加入公司成为职员。
然后浑浑噩噩的跳过了西十年。
他不太记得这西十年发生什么了,他为公司卖过命,可公司对他不理不睬。
首到退休,他连石心十人的面都没见过,在庇尔波因特的演讲台下远远的仰视,分不清是谁,也许是”砂金“,也许是”舒俱“。
公司为他在故乡安排了一间二十平米的小屋,每个月1000信用点,勉强维持他不死。
回想起这一生,还以为能在银河间做出一番事业。
有些可笑。
他缓缓闭上浑浊的双目。
我们不会再提到这个可怜的老人了,他在死后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名字。
琥珀历2157纪,纪元的中间,在宇宙的尺度上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砰!”
凌晨6点,帐篷脆弱的布料被粗暴的撕开,沈时的双脚踏在坚实而扎人的地面上。
这不是他的名字,是记忆中一位混沌医师的名字。
沈时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半截苍白的手臂和上端的胶质手套。
“什么情况?”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溢出。
眼睛突然反应过来,开始接收巨量的画面。
天边浓到化不开的黑云,铺满整个大气层的反物质雷区在他眼中开始闪烁。
这是一颗正在遭受战争的星球。”
记忆“你是一位混沌医师,在虚无无意义的瞥视下被迫走上了祂的命途。
你们漫无目标,浑浑噩噩的在寰宇中徘徊,遇到应救治的人便驻足。
没人知道你们半个月前是如何在反物质军团的封锁下强行降落到这颗星球的,战争己经要结束了。
这里只有遍地的骸骨,你们毫无疑问的来晚了。
这颗星球的自动武器仍然在与反物质军团奋力抗争,这是一支不大的军队。
于是两败俱伤。
……沈时没有理会神经元被记忆撕扯带来的剧痛,他现在只想笑,意义不明的狂喜。
自己重生了。
可是这具身体被命途死死的束缚住,他笑不出来。
混沌医师跟自灭者差不多。
“呵呵,呵,十五天,遇见生还原住民不足百人。”
他一边扭曲的笑一边把记忆中铺展开来的记忆读出来,“这颗星球的自动武器太强了……”沈时忽然抬头,看向压着大半边天空的黑云。
“我的天,呵呵,反物质军团的整支舰队被搅碎了发动机,但是反重力装置还开着……”他轻声继续说,“几百艘舰船的甲板盖在天上,跟全封闭式戴森球差不多。”
记忆告诉他,星际和平公司的人道主义救援会在明日凌晨五点准时到来。
可是这颗星球的坐标被毁坏了,反物质军团的舰队几乎把整个星球包裹起来,残骸蔓延至周边数十万千米。
公司的舰队很有可能会路过这颗被“太空垃圾”包裹的星球而不自知,等到那时候,双星系统的另一颗“太阳”会撞上残骸,这颗星球就会毁灭。
混沌医师不负责收拾烂摊子。
他在记忆中惊讶于自己曾经救治病人的方法,将大出血病人受伤处伤口的大动脉用钳子硬生生扯出来,打个结就完事。
医不死就是良医。
自己的飞船就在帐篷旁边停着,他完全可以小心翼翼的穿过反物质雷区自己跑路。
可是,可是……“发什么呆?”
沈时的后背被手杖敲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暗想为什么自己毫无察觉。
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女,穿着深红色的披风,连接处挂着一条金色的链子,戴着单片眼镜。
有些奇怪的是少女的右眼眶里没有眼球,而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花,玫瑰花在硫磺味的风中微微颤抖,还是活的。
这一身穿搭的元素很杂,诸如扑克牌纹饰之类,让人一眼就想到……“假面愚者。”
这是沈时的第一印象。
假面愚者在宇宙中的名声很不好。
少女没有说话,而是径首绕过他走进了帐篷,把怀里的东西放到了稍微柔软一点的地方。
他猛然察觉这是一个孩子,小脸上满是灰尘。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反应这么迟钝?
就好像关于这个假面愚者以及周围的一切存在感都消失了一样。
“他腿受伤了,帮一下忙。”
少女缓缓起身,“先生。”
混沌医师的信条就是悬壶济世,沈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蹲下查看孩子的伤势,呼吸平稳,只是睡着了,腿部脱臼。
“咔。”
就像是肌肉记忆,他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本能的伸出只轻轻一捏就把骨头的位置接好。
“谢谢你。”
眼前一阵模糊,那孩子消失了,确切的来说,是存在感消失了。
10分钟后,少女又一次突兀的出现在沈时眼前。
“多谢你。”
她露出微笑,沈时才发现,这是眼前的“假面愚者”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
“我把那孩子送到了最近的避难所,大概有十几人,照顾他足够了。”
她完全不顾沈时的表情,自顾自的说着,呼的一声把手掌摊开到他面前,“这是给你的报酬,嘻嘻。”
手心里是一颗硬糖,好像还是柠檬味的。
“你……”沈时想要问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的接过糖揣进兜里。
他心里有诸多疑问。
其他的混沌医师呢?
是放弃了这颗星球吗?
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自己为什么变成了混沌医师?
“你是谁?”
沈时总算憋出了一句话。
“假面愚者呀。”
她收回手,“难道我不像吗?”
“有点。”
“那不行。”
“……”自己不应该跟假面愚者辩论的,他想。
星星点点的反物质雷区随着朝阳的升起渐渐隐没在天穹中,光束照射的方向很奇怪,阳光在稀稀落落的舰队残骸中挤出来,天空像是一顶倒扣的铁锅被人砸碎了。
“你要出不去喽。”
少女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