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一号”破开深蓝色的海面,稳定地向目标海域航行。
会议室里,“探海者计划”的首次任务部署会正在进行。
主持会议的是团队的首席科学家,陈瀚教授。
他年约五旬,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睿智而温和。
当他的目光与苏眠相遇时,苏眠清晰地捕捉到,那温和之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欣慰,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知道,陈教授是父亲当年的同门师弟,也是父亲失踪那次任务的参与者之一。
“我们首个作业区,是位于南海中央海盆的‘翠鸟’海山。”
陈教授在电子海图上圈出区域,“任务目标是进行精细的地质取样和底栖生物多样性调查,为后续研究建立环境基线。”
他布置任务条理清晰,言语间透着老一辈科学家的严谨与渊博。
几个小时后,船尾的A型架缓缓将巨大的抓斗回收。
当抓斗开启,带着深海气息和冰冷海水的岩石样本被倾倒在甲板指定的区域时,所有相关研究人员都围了上去。
苏眠戴上手套,拿起地质锤和放大镜,蹲下身,仔细地观察起来。
样本主要是灰黑色的块状岩石,表面附着一些深海沉积物和微小的生物壳体。
“看这里,”她用手指着一块岩石断面上的细微孔洞和特定的矿物结晶形态,对旁边的周锐和陈教授说,“初步判断是富含铁锰结核的玄武岩,但这些气孔结构和蚀变特征,暗示这里可能存在过古热液活动。
或许……在更深的区域,还有活动的迹象。”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专业性的自信。
“热液活动?”
一个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眠回头,看到陆屿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他双手抱胸,身上似乎还带着机房里的淡淡机油味。
“根据我们之前的多波束测深和侧扫声呐数据,‘翠鸟’海山区域地质结构相对稳定,并未发现明显的热液喷口特征。”
他语气平铺首叙,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苏同学的推断,听起来更像是基于理论模型的想象,缺乏首接的数据支持。”
他的话像一颗冷石子投入水中。
苏眠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站起身,平静地回应:“陆工,声呐和波束能勾勒出宏观的地形,但无法分辨微观的岩石密码。
最先进的仪器,也无法完全替代地质学家基于经验和观察的思维。
我父亲……苏哲教授早期的笔记中,曾记载过南海类似地貌中存在非典型热液蚀变现象。
而且,我在实验室模拟过这种压力温度下的岩石反应……”她提到了父亲,但刻意隐去了笔记的具体内容。
陆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经验”和“想象”这类词汇本能地排斥。
但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更深地看了苏眠一眼,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看似文静的女孩。
“好了好了,”周锐适时地笑着插到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科学的浪漫想象和工程的严谨数据,本来就是驱动探索的两个轮子嘛!
有碰撞才有火花!
苏眠的观察为我们提供了新思路,陆工的数据则是我们行动的基础,都重要!”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陆屿率先离开会议室,在经过苏眠身边时,他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但苏眠能感觉到,他投来的那一瞥,不再是纯粹的冷漠,而是带上了一种审慎的、探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