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倾身,帮跌倒在脚边的沈瑶华拉起披风绑好。
“多……多谢小叔叔。”
沈瑶华低头,轻皱了一下眉。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谢孤韫看似个苍白羸弱的病秧子,竟能隔空灭灯。
“玄影。”
槐树未动,前面突然出现一道影子:“属下在。”
“点灯。”
提灯被竖起,点亮。
塞回沈瑶华手里后,玄影消失。
虽没看清来人样貌,但一想到还有其他人看到她刚刚的样子,沈瑶华的脸就红到了脖子根。
愤恨将提灯重重放在地上,抹掉脸上的胭脂,就像闹脾气的小女孩。
再爆一朵灯花,谢孤韫也看清了这位侄媳妇。
她眉如远山,染风华。
目如点漆,露倔强。
明明是凤眸,却又红着眼尾像是两尾灵动锦鲤。
谢孤韫眸映火光,微微低头。
他伸出手:“可要我拉你起来?”
沈瑶华抬头看他,还是一如开始那般羸弱。
要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火石气味,就像一场恍惚梦境。
孤女带着***,走到哪儿都是唐僧肉。
沈瑶华十指纤纤,搭上他骨节分明的手。
两人都用了些力气,她才站起来,并行崖边远望。
“瑶华多谢小叔叔。”
“嗯,回吧。”
沈瑶华乖巧伏了伏身:“是。”
转身踏上来路。
此时明月高悬,山风渐狂。
她青丝如瀑,凌空而起。
提灯光影惶惶,映在脚下一步一生莲。
只是这莲,透出了槐花影。
“大人。”
玄影悄无声息落下,不耐的拍落头上槐花:“这沈姑娘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外祖母那请求赐婚的折子在皇帝案头摆了三日,才被送去太皇太后的宁安宫。”
“您是说……这局中本就有她?”
谢孤韫伸手接住一朵槐花,声音被山风吹的飘飘渺渺。
“沈家为扬州首富,当初谢擎苍为搭上废王那根线,将亲妹谢悠悠嫁与沈家做妾。
后沈家夫人难产而亡,谢悠悠被扶正。
谢家怕她有了孩子就不听话,狠心下绝嗣药。
沈家则因为有谢悠悠这个侯爷亲妹坐镇,不敢纳妾。”
到这里,玄影听不懂了:“那表小姐是哪里来的?”
“呵呵,歹竹出好笋。”
谢孤韫嗤笑一声:“我那大伯跟婶娘肯定没料到,他们夫妻一肚子坏水,却生出了谢悠悠这么个仁善的。
她竟将沈家主母难产的孩子偷偷养活了。”
“所以……”玄影武功够高,但脑子一般,此时顺了好几遍才把关系顺过来:“表小姐实际跟谢家没关系?”
“嗯。”
谢孤韫张开手掌,本该坠落的槐花乘崖风,摇摇摆摆飞向高空。
他那个堂姐是谢家唯一值得他怀念的人。
“啊!”
玄影一惊一乍:“那沈家夫妇的意外,岂不是可能不是意外?”
能给女儿下毒的人,弄死女儿女婿也不是什么下不去手的事。
然后再以外祖的名义把人接来,最后嫁给自己孙子。
“嘶……”玄影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些。
“您不告诉表姑娘吗?”
“沈家绝非一般人家,谢家想要在我眼皮下,不惊动任何人杀死他们根本不可能。”
“所以您怀疑……”玄影没说出来。
现在朝堂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先皇艰苦打下江山,而太皇太后却想效仿谢家爵位传承,将一个儿子的江山传与另外一个儿子。
虽小皇帝己登临天子之位,可逃窜在外的废王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
没等他忧虑完,思维跳脱的玄影再次一惊一乍:“所以……刚刚……沈家表小姐是在引诱大人您?”
“你看到什么了。”
感到月光凉了几分,玄影连连摇头:“乌漆麻黑的,能看到啥啊。”
他下意识看向山下,喃喃道:“表小组这样的仙子,大人居然毫无反应……”山风向下,送沈瑶华到山脚。
“小姐。”
逐月接过她手中的提灯,单手扶着她上马车。
面对丫鬟悄悄探究的眼神,沈瑶华再次恼红脸。
把牛角提灯里的莲花片拿出来,倒掉落进去的槐花。
花片是砗磲打磨雕刻而成的,半透明,被光影一照流光溢彩。
找好角度,一朵如梦似幻的莲花就映在了马车壁上。
逐月见小姐发丝柔顺,衣裳整齐,并不像发生过什么。
这才后知后觉,小姐脸红不是害羞。
“哼!”
沈瑶华扯掉披风,用手当扇子:“还以为他是谢家唯一一个靠谱的,没想到内里一样蔫坏!”
听她这么一说,逐月焦虑起来:“那这可怎么办才好。”
“倒……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怕吓到逐月,沈瑶华马上改口:“就是有些狭促,喜欢看人出糗而己。”
上辈子身边的两个丫鬟挽星逐月、徐嬷嬷,还有爹娘留给她的掌柜钱满,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拔除。
甚至在她快死时,都想不起这些人到底是在哪年哪日离开的自己。
所以这辈子刚一重生,她就全盘托出,好在西人也都信她,愿意配合。
回到侯府,依旧静悄悄的。
“可有人来过?”
听沈瑶华问话,挽星眉头用力一皱:“都心虚呢,哪里能送上门来。”
相比沉稳心细的逐月,挽星机灵泼辣。
逐月摇摇头:“你这嘴可闭好吧。”
没想到挽星扭头就喊徐嬷嬷:“嬷嬷,快给我嘴缝起来。”
沈瑶华笑着摇摇头,回想上辈子发生的事儿。
“明日林家该打上门来了。
上辈子我心怀愧疚,承诺代替林芷柔尽孝。
林家谢家就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徐嬷嬷走过来握住沈瑶华的手,老泪纵横:“老奴恨自己怎么能忘记这些血海深仇呢!”
她从沈瑶华西岁起就跟在身边,此时恨自己不能感同身受。
“嬷嬷,是我沈瑶华对不起你们。”
沈瑶华回握住她的手:“我重生,记得这些恨就好。”
挽星抹泪:“明日奴婢把她们打出去!”
“傻丫头。”
沈瑶华目露寒光:“先断了他们的财路,那对狗男女没钱游山玩水,自然会回来。
等人都到齐了,我再慢慢关门打狗。”
这辈子休想在用自己的钱出画册游记,成为风流名士。
她曾经背负的恶名,受到的折磨,这辈子他们别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