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村的晨雾还没散透，林深己经背起药箱出了门。
卫生室的白墙青瓦浸在薄露里，门楣上“青山村卫生室”的铜牌擦得锃亮，他习惯性摸了摸兜里的薄荷糖——那是给怕苦的孩子备的。
“林医生！”
隔壁王婶的大嗓门撞破晨雾，她攥着孙子的胳膊往这边跑，“小宝又烧起来了，额头烫得能烙饼！”
林深应了声，加快脚步。
小宝是留守儿童，父母在城里打工，平时由王婶带着，上回感冒拖成肺炎，还是他守了三天三夜。
他蹲在小宝床头，额头抵着孩子发烫的后颈，另一只手轻按腹部：“昨儿是不是偷吃了冰棍？”
小宝抽抽搭搭点头，林深转身对王婶笑：“不打紧，肺里有热，开副小柴胡，再配点山楂丸消积食。”
药方写在皱巴巴的笔记本上，字迹清瘦如竹枝。
王婶看着他白大褂袖口沾的药渍，嘟囔：“要说这‘风流’啊，也就林医生能叫人信——长得周正，说话软和，看病比亲闺女还细发。”
日头爬上老槐树梢时，卫生室来了辆沾泥的皮卡。
车门“哐当”一声，下来个穿卡其色冲锋衣的姑娘，短发被风吹得翘起，手里攥着体温计：“请问林医生在吗？
我来找……”话没说完，瞥见正给老人量血压的林深，顿住。
林深抬头，见这姑娘眼尾微挑，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不像村里常见的媳妇，倒像个城里来的技术员。
他放下血压计：“我就是，您哪不舒服？”
“苏晚晴。”
她递上病历本，“农大硕士，来搞有机茶项目的。
这两天低烧不退，镇医院查血象正常，可我总觉得胸口闷得慌。”
林深翻病历，指尖停在“反复低热两周”那行字上：“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没有接触过什么过敏源？”
苏晚晴皱眉：“来村里第二天就烧了，茶园、溪水、山货……该试的都试了。”
林深忽然伸手探她手腕，苏晚晴下意识缩了下，却被他稳稳扣住：“脉浮数，舌苔薄黄。”
他转身从药柜抓了把淡竹叶、薄荷、芦根，“先煮点竹叶汤喝，下午我跟你去看茶园环境。”
“等等！”
苏晚晴急了，“我是来谈项目的，不是来喝中药的！
而且你连化验单都不看……西医指标是镜子，中医辨证是钥匙。”
林深把药包塞进她手里，白大褂口袋滑出颗薄荷糖，“试试这个，比退烧药甜。”
苏晚晴捏着药包站在原地，看他弯腰给王婶的小孙子盖好被子，又叮嘱村主任张叔：“后山那片松树林该喷防虫药了，别等虫害蔓延。”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肩头，把褪色的红十字药箱照得发亮。
傍晚，苏晚晴端着竹叶汤坐在卫生室门口。
汤里飘着几片薄荷，喝起来清苦回甘。
远处传来林深的声音，他背着药箱往这边跑，裤脚沾着泥：“张婶家的小孙女误食了野果，我得去看看……”苏晚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田埂尽头，忽然笑了。
她摸出手机给导师发消息：“这儿的村医有点特别，或许……我们需要的不只是有机茶，还有这样的‘守山人’。”
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药箱上的红绸被风吹得轻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