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在草榻上枯坐到天光大亮,指尖还残留着丹田处玉纹浮现时的微凉触感。
他反复运转那套烂熟于心的引气法门,可丹田空空如也,连半分气感都聚不起来——三年苦修,竟一夜回到原点。
“阿砚!
还愣着做什么?
今早要去后山采雪莲子,晚了就要被霜气冻坏了!”
堂主的吆喝声从院外传来,带着几分不耐。
阿砚攥紧拳头,将昨夜的惊悸压进心底。
他不能声张,若是让人知道自己丹田生异、气感尽失,怕是连这百草堂的容身之处都保不住。
他强撑着起身,拿起药篓和小锄,默默往后山走去。
后山的雪松林覆着薄霜,雪莲子长在崖壁的背阴处,需得小心攀援。
阿砚踩着结冰的岩石往上爬,脑子里满是昨夜的异象:那钻入丹田的流光、吞噬气感的饥饿感、还有昆仑墟深处的魔气……他越想越乱,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崖下摔去。
“小心!”
一道清冽的女声突然响起。
阿砚只觉手腕一紧,一股柔和却不容挣脱的力道将他拉了回来。
他踉跄着站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浅青色衣裙的少女站在崖边,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正围着他飞速转动,发出细碎的嗡鸣。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发间别着一支玉簪,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
她盯着阿砚的小腹,眉头微蹙:“你身上,有噬灵玉的气息。”
阿砚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捂住小腹:“你……你说什么?
什么噬灵玉?”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莫名觉得与丹田的玉纹息息相关。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举起青铜罗盘,指尖在盘面符文上轻轻一点。
罗盘光芒骤盛,一道虚影从盘心浮现——正是一块布满裂纹的黑色玉石,与阿砚昨夜模糊感知到的“流光”模样隐隐重合。
“这就是噬灵玉,” 少女声音沉了几分,“上古时期用来封印魔尊的至宝,三百年前不知为何被封印在昆仑墟底。
昨夜它碎裂,玉魂却意外入了你的丹田。”
阿砚听得目瞪口呆:“玉魂……在我身体里?
可它……它吞噬了我的气感!”
“那是因为噬灵玉本就以灵气为食,” 少女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但更危险的不是这个——玉魂离体,魔尊的封印会逐渐松动,而能引动玉魂的你,会成为两拨人的目标。”
“两拨人?”
“不错,” 少女颔首,“魔教中人会找你,想夺玉魂助魔尊破封;正道里的激进派也会找你,他们认定你是‘魔族容器’,欲除之而后快。”
阿砚只觉浑身发冷,手脚都有些发软。
他不过是个普通药童,怎么突然就卷入了仙魔之争?
就在这时,远处的雪松林传来一阵异响,枝叶晃动间,几道黑色身影飞速逼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昨夜昆仑墟的魔气如出一辙。
“看来,说曹操曹操到。”
少女将罗盘揣进袖中,反手抽出一柄细剑,剑身上流转着淡淡的灵光,“我叫灵汐,是守玉人的后代。
你若想活,就跟我走。”
话音未落,一道黑气己朝阿砚面门袭来。
灵汐反应极快,细剑一挑便将黑气斩散,拉着阿砚往后急退。
她步伐轻盈,每一步都踏在松枝积雪上,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抓住那个小子!
噬灵玉的气息在他身上!”
黑衣人中有人嘶吼,数道锁链从袖中飞出,带着尖刺朝两人缠来。
灵汐眼神一凛,手腕翻转,细剑划出一道圆弧,剑气将锁链斩断,同时从袖中甩出一张符纸。
符纸落地即燃,化作一片迷雾,暂时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别回头!
跟着我!”
灵汐拉着阿砚往雪松林深处跑,她的掌心微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阿砚被她拽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后黑衣人的追喊声。
他看着灵汐的背影,又摸了摸小腹处的玉纹,忽然意识到——从昨夜开始,他就再也回不去那个只知打理药圃的平凡日子了。
两人跑了约莫半个时辰,首到听不到身后的追赶声,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停下。
灵汐探了探洞口的气息,确认安全后,才带着阿砚走了进去。
山洞里很干燥,角落里堆着一些枯枝。
灵汐点燃火折子,火光跳跃间,她看着阿砚苍白的脸色,缓缓开口:“你丹田的玉纹,就是噬灵玉的玉魂所化。
它昨夜吞噬你的气感,其实是在认主——只是这认主的代价,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认主?”
阿砚愣住,“可它为什么会选我?
我只是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凡人。”
灵汐摇头:“我不知道。
但我祖父留下的手记里说,噬灵玉认主,必与千年前的战神有关。
而你……”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阿砚的眉眼间,“你眉宇间的轮廓,与古籍上记载的战神画像,有三分相似。”
战神?
阿砚只觉得荒谬。
他一个连修仙门径都摸不到的药童,怎么会和传说中的战神扯上关系?
可就在这时,他丹田的玉纹突然发热,山洞壁上竟隐隐浮现出一幅幅模糊的壁画——有身披铠甲的将士浴血奋战,有手持长剑的身影斩妖除魔,最后一幅,是那身影将一块黑色玉石嵌入自己的丹田,而后坠入深渊。
阿砚看着壁画,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壁画上的身影,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那就是他自己。
灵汐也看到了壁画,脸色变得凝重:“看来,祖父的手迹没有错。
你或许……真的不是普通人。”
她话音刚落,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极淡的血腥味。
灵汐脸色一变,迅速吹灭火折子:“不好,他们追来了!
我们得赶紧走,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阿砚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小锄——这是他此刻唯一能用来防身的东西。
他跟着灵汐往山洞深处走去,黑暗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丹田玉纹的跳动,仿佛在指引着方向,又仿佛在提醒着他:一场横跨千年的宿命,己经在他脚下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