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发现,退休生活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纯粹。
萧逸,那个被她从门口“清理”掉的男人,竟然在村尾一间废弃的猎户屋里住了下来。
他不再像第一天那样试图靠近小院,而是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但云苓那该死的神识总能清晰地“看”到,他每天清晨和傍晚,都会朝着她小院的方向,雷打不动地、极其郑重地鞠三个躬。
那姿态,虔诚得像是拜祭祖宗。
云苓:“……”‘行为模式分析:疑似报恩型固执性人格。
应对策略:无视。
社交能量消耗:零(只要他不主动搭话)。
’她决定把这当成一道新的背景板,就像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存在,但无需理会。
真正的麻烦,来自于更具体、更恼人的方面——一只黄鼠狼。
这畜生成了云苓退休生涯的第一块绊脚石。
它似乎格外钟情于云苓养的那几只母鸡,隔三差五就来光顾,身手敏捷,警惕性极高。
云苓试过用最普通的陷阱,被它轻易识破;试过用神识轻微恐吓,它当时被吓跑,过两天又贼心不死地溜回来。
它也不一次偷光,就跟搞“可持续发展”似的,隔几天叼走一只,精准地挑战着云苓的耐心。
云苓很烦躁。
她不是没办法瞬间让这畜生灰飞烟灭,但那样做,就像用歼星炮打蚊子,不仅浪费能量,还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比如,一只凭空消失的黄鼠狼,会不会被哪个闲得蛋疼的土地公记上一笔?
她只想用最低调、最符合此界规则的方式解决问题。
然而,在连续三个晚上被鸡飞狗跳的动静吵醒后,云苓的耐心宣布告罄。
这一夜,月光皎洁。
那只胆大包天的黄鼠狼再次溜进鸡窝,正准备对一只肥硕的母鸡下口。
屋内,云苓猛地从床上坐起。
一头乱发下,她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连续睡眠被打断的怨气,堪比当年被某个星系霸主背后捅刀子的怒火。
“没完没了是吧……”她低声嘶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毁灭性的起床气。
也懒得再找什么工具或设计什么精妙的陷阱了。
她甚至没下床,只是朝着院外鸡窝的方向,极度不耐烦地、如同驱赶苍蝇般,随手一挥。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超越了此界物理法则的“力量”,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
这股力量精准地绕开了鸡窝、篱笆、以及所有无辜的花草树木,如同拥有生命般,锁定了那只刚刚叼住母鸡脖子的黄鼠狼。
下一秒,那黄鼠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整只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脚狠狠踹中,“吱”一声短促的尖叫,化作一道黄色的流星,以一种远超它理解的速度,朝着后山的方向疾射而去。
云苓的本意,只是把它扔得远一点,扔到后山深处,让它别再回来烦她。
但她忽略了两个问题:第一,她刚睡醒,意识还不够清醒;第二,她这随手一挥,所调动的能量层级,对于这个低武世界而言,无异于一颗微型恒星砸进了池塘。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大地肺腑的巨响,将整个云家村从沉睡中惊醒。
地动山摇!
村民们惊恐地冲出屋子,只见后山方向,烟尘冲天而起,在月光下形成一片朦胧的灰幕。
“地龙翻身了?!”
“山神发怒了!”
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萧逸是第一个冲向村后的。
当他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见多识广的前武林盟主之子,也瞬间石化,大脑一片空白。
后山,那座他昨天还上去查探过地形的、坚实的山体,此刻如同被一柄无形的、横贯天地的巨剑从中劈开!
一道宽逾数丈,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狰狞地撕裂了山体,断面光滑如镜,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
裂缝两侧,树木、岩石尽数消失,仿佛被某种绝对的力量首接抹除。
这不是自然之力!
这是……剑痕?!
什么样的剑,能劈开山岳?!
萧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他猛地回头,望向山下那座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安静的农家小院。
是了……一定是那位前辈!
只有她,才有这等近乎天威的手段!
他想起自己之前还想着报恩,想着追随,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敬畏和庆幸。
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做出任何冒犯的举动。
……云苓是在第二天清晨,被周阿婆那堪比高音喇叭的嗓门吵醒的。
“云丫头!
不好了!
出大事了!”
周阿婆连门都没敲,首接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一把拉起还在跟周公下棋的云苓,“后山……后山被雷劈开啦!
好大一道口子!
里正召集大家去祠堂议事呢!
快走快走!”
云苓:“???”
她被周阿婆半拖半拽地拉出院子,混在同样惊慌失措的村民中间,朝着后山方向走去。
当她看到那条巨大的、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裂缝时,她沉默了。
‘能量输出评估:约等于一亿分之一标准单位。
超出此界常规理解范畴。
失误原因:起床气干扰下的力道控制失调。
’‘后果评估:己引起区域性关注,宁静度下降百分之七十。
麻烦指数:急剧上升。
’她看着那光滑的断面,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回去睡回笼觉。
“这……这真是雷劈的?”
一个村民颤声问。
“放屁!
你家的雷长眼睛?
劈得这么齐整?”
另一个见识多些的老汉反驳,“这分明是……是剑仙!
是剑仙老爷显灵了!”
“剑仙?”
这个词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村民中炸开。
恐惧逐渐被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敬畏的情绪取代。
就在这时,老里正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了云苓面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老里正推开儿子,对着云苓,恭恭敬敬地、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云……云姑娘。”
老里正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小老儿……代表云家村上下,多谢姑娘……呃不,多谢仙姑庇佑!”
村民们哗然,连周阿婆都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云苓心里咯噔一下。
‘暴露了?
不可能,我演技满分。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和周阿婆同款的、茫然又惊恐的表情:“里正爷爷,您……您说什么呀?
什么仙姑?
我……我不知道啊……”老里正却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仙姑莫要再隐瞒了。
昨夜有晚归的樵夫看见,一道金光是从您家院子方向飞向后山的!
定是仙姑施展仙法,斩了那作恶的山魈精怪,才保得我云家村平安!”
云苓:“!!!”
还有目击证人?!
这届凡人怎么回事?
大半夜不睡觉搞偷窥?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那可能只是错觉,是月光,是萤火虫……但看着里正那笃定的、几乎要跪下去膜拜的眼神,以及周围村民渐渐从疑惑转为火热的注视,她把话咽了回去。
解释不清了。
她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懵懂和慌乱,内心己是哀鸿遍野。
‘退休计划修正:人设从‘柔弱孤女’被迫调整为‘疑似仙姑’。
宁静度预期:大幅下调。
’萧逸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围在中央、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云苓,心中豁然开朗,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前辈当真是游戏风尘,即便施展了如此神通,依旧不愿显露真身,甘于被凡人误解、围观的境地。
这份心境,是我辈望尘莫及的……”他觉得,自己悟了。
而云苓,看着眼前那道自己亲手劈出来的、仿佛在嘲笑她退休生活的巨大裂缝,只想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她这劈山一剑,没斩了什么精怪,倒是把她梦想中的咸鱼生活,给劈得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