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陈平就被母亲王淑芬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温热的毛巾擦过脸颊，带着皂角的淡淡清香。
“平儿，到了县里，要机灵点，别冲撞了仙长。”
王淑芬一边替他整理着身上那件唯一打了两个补丁的短褂，一边絮絮叨叨。
“仙长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要大声，别跟蚊子哼哼似的。”
“要是……要是选上了，要记得给家里捎个信。
要是没选上……没选上就赶紧回家，娘给你留了饭。”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哽咽了。
早饭桌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一锅稀得能当镜子照的米粥，一碟黑乎乎的咸菜。
唯一的例外，是陈平碗里那个白生生的煮鸡蛋。
“快吃，吃了有力气。”
父亲陈守义把鸡蛋往他碗里推了推，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大哥陈安埋着头喝粥，一言不发。
陈平默默地剥开鸡蛋，小口小口地吃着。
蛋白的滑嫩，蛋黄的香醇，是他两辈子加起来都难得的美味。
他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温存，牢牢刻在味蕾和心里。
吃完饭，陈守衣瘸一拐地牵着陈平，走出了院门。
王淑芬靠在门框上，没有哭，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目送着父子俩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的晨雾里。
一路无话。
到了青阳县城，己是日上三竿。
县中心的广场上，早己是人山人海。
乌泱泱的人群，将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高台上，立着一面杏黄大旗，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初圣门。
台上一名身穿青色道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长，正手持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为排着长队的孩子们测试灵根。
“下一个！”
陈守义拍了拍陈平的肩膀，将他往前推了一把。
“去吧，平儿，别怕。”
陈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上了高台。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那道长虽然一脸和煦，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与不耐。
台下的几名黑衣护卫，看似随意站立，实则气息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手上都沾着老茧，腰间的刀柄被磨得发亮，隐隐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不像是仙家气象，反倒像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陈平的心，沉了下去。
“把手放上来。”
道长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陈平依言，将自己瘦小的手掌，轻轻放在了那冰凉的水晶球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水晶球的一刹那，一股微弱但精纯的能量，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体内。
嗡——陈平只觉得脑海中一声轰鸣，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紧接着，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在视网膜上缓缓展开。
姓名：陈平寿命：7/58根骨：无天赋：无功法：无技能：农活（入门 15/100），走路（精通 78/1000）状态：营养不良这是……金手指？！
陈平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孩童该有的懵懂与紧张。
他知道，这东西，将是他未来安身立命的最大依仗！
就在此时，水晶球上，亮起了一点微弱至极的灰色光芒，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哼，废品灵根，勉强够格。”
道长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随手从旁边一个木盒里拿出一块碎银，扔给台下的陈守义。
“下一个！”
陈守义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比想象中小了无数倍的银子，脸上又是失望又是庆幸，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陈平被一名黑衣护卫面无表情地带到台下另一侧，那里己经聚集了十几个和他一样被选中的孩子。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人群中踮着脚、满脸担忧的父亲，将父亲的身影牢牢刻在心里。
然后，他决然地转过头，再也不看。
路，是自己选的。
从今往后，是仙是魔，是生是死，都只能靠自己了。
一名护卫走了过来，给每个孩子发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吃了它，这是‘凝体丹’，能强身健体，为你们的仙途打下基础。”
孩子们都信以为真，争先恐后地吞了下去。
陈平接过药丸，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他没有犹豫，也跟着吞了下去。
但在吞咽的瞬间，他用舌头巧妙地将药丸抵在了牙床深处，藏了起来。
他的面板上，没有任何关于“凝体丹”的提示，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苟”，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而谨慎，是“苟”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