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觉得自己和白浅浅的关系，就像两棵挨在一起长大的树。
根在地下盘根错节，早就分不清你我。
他们两家就住对门，楼道里但凡有一家炖了锅肉，另一家准能闻着味儿端着碗过来。林默的童年记忆，一半是自家饭菜的香气，另一半，就是白浅浅家那扇永远不会对他紧闭的门。
从穿开裆裤起，他就是白浅浅的“小尾巴”，后来上了学，就变成了他领着她。他帮她背过沉甸甸的书包，她替他抄过忘了写的作业。他挨了揍，她会拿着根冰棍来他家门口探头探脑；她被人欺负哭了，他能二话不说冲上去跟比他高半个头的男生打一架，哪怕最后挂着彩回来，也觉得特值。
高一这年，他们顺理成章地考进了同一所高中，甚至分在了同一个班。
开学那天，两家大人凑在楼下的小饭馆里，说是给孩子们庆祝。酒过三巡，白浅浅的爸爸白叔喝得满脸通红，一巴掌拍在林默爸爸的肩膀上。
“老林啊，你看咱俩这关系，孩子们又这么好，从小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的。要不，干脆就这么定下来得了！这娃娃亲，我看行！”
林默的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给白浅浅夹菜，“就是就是，浅浅这孩子，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以后要是能当我儿媳妇，我做梦都能笑醒。”
饭桌上的气氛热烈得像是要过年。
林默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耳朵尖却烫得厉害。他偷偷抬眼，去看对面的白浅浅。
女孩的脸颊也泛着好看的粉色，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她嗔怪地看了她爸一眼，“爸！你喝多了瞎说什么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藏在桌子底下的小脚，却轻轻地踢了踢林默的腿。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那股热意顺着耳朵根，一下子蔓延到了全身。他知道，她不讨厌这个提议。
他心里其实乐开了花。从懂事起，他就觉得白浅浅以后会是他的新娘。这不是什么豪言壮语，就是一种类似“太阳会从东边升起”一样的，理所当然的认知。
他的人生规划里，每一步都有她。一起上高中，一起考同一所大学，毕业，工作，然后就像大人们说的那样，结婚。一切都该是这样，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林默，发什么呆呢？我妈让你多吃点排骨，说你太瘦了。”白浅浅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她夹了一块最大的糖醋排骨，越过大半个桌子，稳稳地放进他的碗里，动作自然得就像是呼吸一样。
“谢了。”林默小声说，心里甜丝丝的。
他喜欢这种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一对，连他们自己都默认了。
开学后的日子，和他想象的没什么两样。
他们一起迎着晨光出门，在路口的早餐店买两个刚出炉的包子。他总是把肉馅儿多的那个给她，自己啃菜包子。白浅浅会掰一半自己的肉包子给他，说：“不能总让你吃亏。”
他们一起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讨论着周末是去图书馆还是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放学后，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前一后，踩着对方的影子打闹，笑声洒满了回家的路。
班上的同学早就见怪不怪了。
“林默，你家浅浅喊你交作业了！”
“白浅浅，你等会儿是不是又跟林默一起回家啊？”
每当这时，白浅浅总是会脸红，嘴上说着“你们别胡说”，但脚步却会不自觉地慢下来，等着林默收拾好书包，一起走出教室。
林默觉得，这样的日子，大概会一直过下去，直到永远。
这天下午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林默不爱运动，就和几个男生坐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聊天。白浅浅和她的几个闺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踢毽子，银铃般的笑声一阵阵传来。
林默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白色的校服裙摆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她跳跃的时候，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哎，看什么呢？魂儿都丢了。”旁边的同桌赵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地朝白浅浅的方向努了努嘴，“你俩啊，真是够了，天天黏在一起，腻不腻啊？”
林默笑了笑，没说话。
腻？怎么会腻。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跟她待在一起。
他正想得出神，班主任王老师领着一个陌生的男生走进了操场，径直朝着他们这群男生走了过来。
“同学们，都过来一下，介绍个新同学。”王老师拍了拍手。
林默和几个男生都站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那个陌生面孔。
很高，目测得有一米八五，比他们这群高一的男生普遍高出半个头。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形挺拔，碎发下的一双眼睛很亮，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帅气。
是个帅哥，还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帅。
林默心里下意识地冒出这个念头。
“这位是江屹，从市一中转过来的转校生，以后就在我们班了。”王老师指了指那个男生，又对江屹说，“这是咱们班的体育委员，赵磊。你先跟他们认识认识，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了，要互相关照。”
江屹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赵磊身上，嘴角微微一扬，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是那种略带沙哑的低音炮。
“***，市一中来的？那可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啊，怎么转到我们这儿了？”
“不知道啊，不过长得是真帅，你看那边女生，眼睛都直了。”
身边的同学开始小声议论。
林默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不远处树荫下的白浅浅和她的闺蜜们已经停止了踢毽子，正齐刷刷地朝着这边张望。
他看到白浅浅的眼睛亮晶晶的，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屹。那种眼神，带着一点点好奇，一点点惊艳，是他从未见过的。
不知怎么的，林默的心里，像是被一根小小的针，轻轻地扎了一下。
有点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班上来了个大帅哥，女生们多看两眼，不是很正常吗？浅浅也只是好奇而已。
“新来的，会打篮球吗？”体育委员赵磊是个自来熟，已经开始跟江屹搭话了。
江屹瞥了一眼旁边的篮球架，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来玩玩儿？”赵磊发出了邀请。
江屹没拒绝，脱下外套随手扔在台阶上，露出了线条分明的手臂。他接过赵磊手里的篮球，随意地拍了拍，然后一个流畅的转身，起跳，投篮。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唰——”
空心入网。
周围响起了一片小小的惊呼声，大部分来自女生那边。
林-默的心，又被那根针扎了一下，好像比刚才更深了点。
他看到白浅浅的嘴巴微微张着，眼睛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
就在这时，白浅浅忽然动了。她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捏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以为，她是跑向自己的。因为每次他打完球，她都会这样跑过来，给他递水，用纸巾帮他擦汗。
他下意识地往前迎了一步，脸上已经准备好了笑容。
然而，白浅浅却像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停留。
她径直跑到了江屹的面前，脸颊红扑扑的，仰着头，把手里的那瓶水递了过去，声音又轻又软。
“同学，你打得真好，喝口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