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掀开衣柜底层的木箱时,樟脑丸的气味呛得我打了个喷嚏。
箱底压着的那床蓝底白花棉被,边角已经磨得发毛,针脚处泛着洗不掉的黄渍。
这是我陪嫁的棉被,也是我和周志国结婚32年里,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今天是冬至,窗外飘着今年第一场雪。
我把棉被抱出来晒在阳台,想让它沾点阳光的暖意。
转身进厨房的功夫,听见客厅传来撕拉声——周志国正把棉被拽下来,抖落上面的雪沫子往地上扔。
"都破成这样了还留着?
占地方。
"他说着,弯腰去够墙角的垃圾桶。
我冲过去把棉被搂在怀里,布料粗糙地蹭着脸颊。
"这是我的陪嫁。
"声音发颤的连我自己都惊讶,多大年纪的人了,为一床旧棉被红了眼。
周志国嗤笑一声,啤酒肚在褪色的棉袄里抖了抖:"多大点事?
下午让儿子给你买床新的,羽绒的,比这破棉花暖和十倍。
"我看着他转身时露出的后颈,那里有道浅疤。
32年前他替我扛粮食袋子,被麻袋绳勒出的血痕结痂后,就成了这样一道弯月形的疤。
那天他把我裹在这床棉被里,在漏风的土坯房里说:"秀兰,等我挣了钱,给你盖砖瓦房,买十床新棉被,让你冬天再也不用缩成一团。
"是我傻,被他一句好话哄了,我忘记冬天缩成一团的不只是我,我爸妈也一样。
一床棉花八斤被,做一床新被子要花大钱。
我们村里,也只有村长家为了娶媳妇体面,专门做了新的棉花被。
如今砖瓦房换成了带电梯的单元楼,大家都盖上了新棉被。
当年说好要给我新棉被的的人工资卡上每个月躺着五位数的退休金,可我还是冬天最先冻醒的那个人。
2.晚饭时,儿媳林梅把一碗排骨汤推到周志国面前,筷子在碗里翻搅着挑出骨髓:"爸,多补补。
您昨天说腰疼,我特意让菜市场老王留了筒骨。
"周志国眯着眼笑,筷子在汤里捞起一块肉塞进嘴里:"还是我儿媳妇知道心疼人。
"孙子周睿扒拉着米饭嘟囔:"奶奶做的梅菜扣肉太咸了。
"我刚要解释今天加盐的时候睿睿撞我一下,打翻了盐罐。
儿媳妇林梅已经摸着孙子的头接话:"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
睿睿,你原谅奶奶吧!”
林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