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黄沙锁凉城，腐甜藏杀机江州的晨钟暮鼓已伴随狄仁杰三载，
致仕后的平静却被一纸急诏打破。陛下御笔朱批字字凝重：“凉州异案频发，民不聊生，
非卿不能解。” 当狄仁杰的官驿马车踏入凉州境时，恰逢一场漫天黄沙席卷而来，
风裹着沙粒抽打在车帘上，“噼啪” 作响，如无数干枯手指叩门，
沉闷的声响压得人心头发紧。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翻飞，李元芳勒住缰绳，
翻身下马时动作利落如豹。他掀开车帘，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大人，凉州城已至，
只是这城内…… 太过死寂。”狄仁杰探首望去，灰褐色的城墙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城门处人影稀疏得反常。往日里挑着货担、牵着牛羊的百姓不见踪影，
仅有几名守城兵士背手踱步，明光铠的甲片边缘锈迹斑斑，他们手按刀柄的动作僵硬，
眼神扫过进出者时，总带着一丝近乎恐惧的警惕，仿佛暗处藏着随时会扑出的恶鬼。“入城。
” 狄仁杰声音沉稳，车夫应声扬鞭，车轱辘碾过城外土路，扬起的沙尘钻进车厢，
裹挟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 不是寻常土腥，而是腐臭中混着甜腻，
像腐烂的瓜果泡在蜜浆里，闻得人喉咙发堵。刚至城门，一名兵士便拦了上来。
他右手指尖缺了半截，断口结着黑褐色的痂，似被什么东西腐蚀过。见是官驿马车，
兵士眼中闪过犹豫，却仍硬着头皮上前：“敢问是何方大人？入城需查验文书。
”李元芳掏出兵部签发的文书，兵士接过时，指尖的颤抖没能逃过狄仁杰的目光。
“最近城里不太平，” 兵士一边查验一边嘟囔，“接连丢了七个壮劳力，
都是去赶集或送货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昨天柳家村还闹了怪病，
染病的人半个时辰就没气了，皮肤黑得像炭……”“怪病？医官查不出病因？
” 狄仁杰追问，目光落在兵士断指的痂上，那颜色与车厢中闻到的腐甜气味隐隐关联。
兵士突然闭了嘴，身后一名年长兵士急忙扯了扯他的胳膊，对着狄仁杰拱手：“大人莫怪，
都是百姓瞎传，官府已在彻查，您快入城吧。”车驾入城后，萧条感愈发浓重。
两侧店铺多关着门，褪色的春联在风沙中耷拉着，唯有几家药铺敞开，门口挤满了人，
哭喊声、咳嗽声与风沙声交织，织成一张压抑的网。狄仁杰示意车夫停车，
与李元芳步行走向最近的药铺。柜台后，留着山羊胡的老医官正迟缓地捣着药，
脸上满是疲惫。柜台上摆着几个褐色陶碗，碗中黑褐色药汤散发出的气味，
正是狄仁杰在城外闻到的腐甜。“老丈，此药治何病症？” 狄仁杰指着陶碗问道。
老医官抬起浑浊的眼，血丝密布：“治不了病，是给染怪病的人送终的。” 他叹了口气，
声音压得极低，“柳家村的李老三，前天喝了这药，不到一个时辰就断气了，死后皮肤发黑，
指甲缝里渗着黑血，跟之前失踪者衣物上的污渍一模一样。”“失踪者衣物有污渍？
” 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老医官从柜台下摸出一块布片，布片边缘有整齐切口，
似被刀割过，上面沾着黑褐色痕迹：“这是王婶家的，她上月十五去城里淘米，再没回来，
家人在井边找到这块布，闻着就有股甜臭味。”狄仁杰接过布片，指尖触到污渍时一片冰凉，
如碰寒冰。“官府未查这些污渍？”“查了又如何？” 老医官苦笑，
“温大人说这是劫匪留下的，可哪有劫匪只偷人不偷东西？柳家村的怪病更邪门，
医官去了也查不出病因，只说可能是瘟疫，让村民烧了尸体，可那黑烟都是黑的，
闻着更呛人……”药铺外突然传来骚动，一名妇人抱着孩子哭奔而来。孩子面色潮红，
呼吸急促，嘴唇已开始发黑。“张医官，救救我娃！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发热了！
”老医官急忙放下药杵，伸手摸孩子额头，刚碰到便缩回手：“烫得厉害！快，
把那碗药汤拿来！”妇人刚要喂药，狄仁杰突然伸手拦住：“此药不可喂！
” 他指着药汤中漂浮的黑色絮状物，“这里掺了腐心草，虽能暂时降温，
却会加速毒素扩散，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老医官脸色骤变，
药杵 “当啷” 落地：“腐心草？那是西域毒草，怎会出现在药里？”妇人闻言瘫坐在地，
哭声撕心裂肺。围观百姓炸开了锅，有人骂医官黑心，有人怨官府不作为，
一名胳膊带刀疤的青年突然压低声音：“是黑衣社干的！前几天夜里我去城西送货，
见十几个黑衣人在黑松林烧东西，火光都是黑的，还听到女人哭！”“黑衣社？
” 狄仁杰看向那青年，青年却慌忙低头，只补充道：“他们都穿黑衣、戴黑巾，
像索命的鬼！”马蹄声骤然响起，一队兵士簇拥着绯色官服的人影而来。
来人是凉州刺史温开，四十余岁，面容儒雅，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疲惫。见了狄仁杰，
他翻身下马，拱手道：“狄大人，下官接报您已入城，本想去驿站迎接，没想到您在此处。
”“温大人，” 狄仁杰目光扫过地上的妇人与孩子，“此子非染瘟疫，而是中了毒，
药铺之药掺了腐心草，只会加速死亡。百姓所言黑衣社、黑松林异动，你如何解释？
”温开脸色发白，手指攥紧了官袍下摆：“大人，黑衣社只是百姓传言，
无实据可依；黑松林之事，下官已派人去查，尚未传回消息。这孩子许是医官配药失误，
下官即刻让医官重配……”“配药失误？” 李元芳上前一步，玄色披风扫过地面，
“七人失踪，三人暴毙，如今孩童中毒，温大人仍觉得是失误？”温开被问得语塞，
只能躬身：“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不如先去驿站，下官详细汇报案情。”狄仁杰点头，
示意兵士将孩子送往官驿诊治。转身时，他目光扫过温开的右手袖口，
见其上沾着一丝黑褐色污渍，与阿明衣兜布片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可温开转瞬便将手藏至身后，似在刻意遮掩。风沙仍在刮，药铺幌子 “哗啦” 作响。
狄仁杰心中清楚，凉州的平静只是表象，黄沙之下，失踪案、怪病与黑衣社的阴影交织，
一张巨大的阴谋之网，已悄然笼罩这座边城。2 黑松藏尸骨，毒刃映杀机驿站内，
温开递上的卷宗记录得颇为详尽：七名失踪者均为城西、城南农户，年纪二十至四十岁，
失踪时间集中在半月内，最后出现地点皆在城西黑松林附近。卷宗附了数张画，
标注着失踪者的衣物与随身物品 —— 王婶的淘米篮、阿明的书包上，
都画着 “黑褐色污渍”，却对 “黑衣社” 三字只字未提。“温大人，为何不提黑衣社？
” 狄仁杰放下卷宗，指尖叩击桌面，“百姓皆在议论，你不可能不知。
”温开端起茶杯的手微微发颤，茶水洒在案上：“大人，非下官不提，实是无证据。
前几年虽有人说见过黑衣社，却都是只言片语，无人识其首领，亦不知据点何在。
下官怕提及此事引发恐慌，反误了查案。”“柳家村的死者遗体呢？为何不送验？
” 狄仁杰追问，目光锐利如刀。“遗体……” 温开声音低了下去，
“柳家村村民说染病者死后会‘招邪’，非要即刻烧掉。下官派人去拦，可村民情绪激动，
险些引发民变，下官只能…… 只能应允。”狄仁杰盯着温开躲闪的目光，已知他有所隐瞒。
李元芳突然开口：“大人，方才在药铺外，属下见温大人袖口沾着黑褐色污渍，
与失踪者衣物上的一致。”温开脸色骤变，急忙撸起袖子，
手腕却干干净净：“李将军许是看错了，下官今日未涉脏地，怎会有污渍？
”驿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兵士单膝跪地：“大人！黑松林发现一具尸体，
是之前失踪的阿明！”狄仁杰即刻起身：“备马，去黑松林！”黑松林距凉州城西十里，
林中松树歪扭，树干覆满沙尘，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在地上投出斑驳阴影，
如一张张扭曲的脸。阿明的尸体在林子深处的空地上，蓝色布衣蜷缩成团，皮肤发黑，
指甲缝里渗着黑血，与柳家村死者症状毫无二致。他胸口有一道整齐刀伤，
伤口周围皮肤呈黑褐色，显然中了毒。“大人，您看这个！” 李元芳蹲下身，
从阿明衣兜里掏出一块黑色布片，布片上绣着展翅黑鹰，针脚细密，
边缘还沾着一丝甜腻气味。“黑鹰标记……” 狄仁杰捻起布片，
指尖能触到绣线的粗糙质感，“温大人，你见过此标记？”温开凑上前来，
见了布片瞳孔骤缩，踉跄后退半步：“这是黑衣社的标记！下官在三年前的旧案卷宗里见过，
当时有商人举报黑衣社勒索，便拿出过同款布片！”“旧案卷宗何在？” 狄仁杰追问。
“在州府档案室，” 温开声音发颤，“只是…… 那份卷宗后来不见了，
下官派人找了许久，毫无踪迹。”狄仁杰未再追问，转而细查阿明的尸体。少年右手紧握，
指节发白，他小心翼翼掰开，发现掌心里攥着半块和田玉佩，玉佩上刻着 “王” 字，
边缘有新鲜裂痕，似被人硬生生掰断。“此玉佩非阿明所有。” 温开突然说，“阿明家贫，
断无可能有这般贵重之物。”“既非他所有，便是凶手或其他失踪者所留。
” 狄仁杰将玉佩收好，“元芳，你带十人在林内搜查，留意是否有其他线索；温大人，
派人将尸体运回驿站，令医官详查毒素；我去州府档案室，寻那份失踪的卷宗。
”州府档案室在州衙后院，低矮瓦房内摆满书架，卷宗蒙着厚尘。
狄仁杰与曾泰 —— 他随狄仁杰同来凉州的门生 —— 翻找许久，
终于在书架最底层找到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盒。打开木盒，一份卷宗静静躺在其中，
封面写着 “黑衣社勒索案，开元二十三年”。卷宗记载：开元二十三年，
凉州商人张万隆举报黑衣社勒索，每次勒索后必留黑鹰布片。张万隆称，
黑衣社人皆穿黑衣、戴黑巾，说话声音沙哑，似喉咙卡物。
当时负责此案的是前任刺史***，他追查月余，却突然以 “证据不足” 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