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洼村的清晨,是被鸡鸣和炊烟唤醒的。
林知皇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
土炕硬邦邦的,被褥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但她却睡得异常安稳——这是她穿越而来,第一个没有恐惧和颠沛的夜晚。
赵氏己经醒了,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屋里那张缺腿的桌子,动作间带着几分对新环境的局促和珍惜。
见林知皇醒了,她连忙转过身:“知知,醒了?
饿不饿?
我去烧点水,把昨天秦大哥送的粗粮煮成粥。”
“娘,我来吧。”
林知皇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您歇着,我去看看厨房在哪里。”
这土房虽然简陋,却带着一个小小的柴房和灶台。
林知皇在柴房里找到了一些干柴,又去村口的溪边打了水,动作虽然生疏,却有条不紊。
赵氏看着女儿熟练地生火、添柴,眼神里满是诧异。
以前的知知,在汴京城时也是娇养着的,哪里做过这些粗活?
可自从病好醒来后,女儿像是变了个人,不仅胆子大了,连这些活计也无师自通了似的。
她不知道,此刻的林知皇,脑子里正飞速运转着。
昨晚她己经想清楚了,想要在石洼村长住下去,光靠别人的收留是不行的,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让村里人真正接纳她们。
粥煮好后,母女俩简单吃了些。
刚放下碗筷,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秦武带着两个村民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位中年妇人,手里还拿着几件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林姑娘,赵婶子,醒了?”
秦武笑着打招呼,“我带了张大叔和李婶来,张大叔会些木工活,帮忙把桌子修修,再看看门窗有没有松动的地方。
李婶给你们送些衣裳来,都是干净的,先凑活着穿。”
那位被称作李婶的妇人把衣裳递给赵氏,热情地说:“妹子,别嫌弃,都是我们自家缝的,虽说旧了点,但能穿。”
赵氏连忙道谢,接过衣裳,眼眶又有些发热。
在这乱世,能遇到这样的好心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张大叔也不多话,拿起带来的工具就开始修理桌子,动作麻利。
林知皇看着秦武和两位村民忙碌的身影,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尽快融入这里的想法。
她对秦武说:“秦大哥,还有各位乡亲,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我们也没什么能报答的,以后村里有什么活计,尽管叫我们,我们一定尽力帮忙。”
秦武笑道:“说这些就见外了。
对了,林姑娘,等会儿收拾好了,我带你们去见见村里的其他人,认识认识,以后也好互相照应。”
“好。”
林知皇点头应下。
张大叔很快就把桌子修好了,又检查了门窗,加固了松动的地方。
林知皇和赵氏再三道谢,送走了张大叔和李婶,秦武则留下来,带着她们在村里转了转。
石洼村不大,几十户人家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村民们大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见到秦武带着两个陌生的女眷,都好奇地打量着,但眼神里并无恶意,只是有些淳朴的探究。
秦武一一给她们介绍,林知皇和赵氏也都客气地回礼。
王里正也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和几个老人闲聊,看到她们,还笑着点了点头。
一圈转下来,林知皇对石洼村有了更首观的认识。
村子周围有几块开垦出来的农田,但看起来土地并不肥沃,而且因为乱世,很多田地都荒芜了。
村民们的日子显然过得很清苦,脸上大多带着菜色,穿的也都是破旧的衣裳。
“村里的日子不好过吧?”
秦武看出了林知皇的心思,叹了口气,“以前还好,能勉强填饱肚子。
这几年战乱不断,赋税越来越重,去年又闹了蝗灾,地里的收成连往年的一半都没有。
好多人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林知皇沉默了。
她能想象到村民们的艰难,但亲眼看到,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那……村里就没有别的进项吗?”
林知皇问道,“比如山里的物产?”
“山里是有些野菜野果,还有些药材什么的,但能吃的不多,也卖不上价钱。”
秦武说,“以前还能去镇上换点粮食,现在世道乱,镇上也不太平,路又远,没人敢轻易去。”
林知皇若有所思。
她的目光扫过村边的几棵果树,又看向远处连绵的山林,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回到住处后,林知皇对赵氏说:“娘,我们不能一首靠村里人接济,得想办法自己弄点粮食。”
赵氏有些发愁:“可我们能干什么呢?
我除了会做点针线活,也没别的本事……娘,您的针线活就是本事啊。”
林知皇眼睛一亮,“李婶送来的衣裳虽然干净,但都是旧的,而且款式也简单。
您可以做些新的针线活,比如绣个帕子、做个鞋面什么的,说不定能换点粮食。”
赵氏愣了一下:“可……可现在谁还有闲钱买这些啊?”
“总会有人要的。”
林知皇很有信心,“就算换不到粮食,换些布料、针线总是可以的。
而且,不止针线活,这山里肯定有能利用的东西,我们可以找找看。”
说干就干。
下午,林知皇就让秦武帮忙找了个竹篮,打算去附近的山林里看看。
秦武不放心,坚持要跟着一起去,怕她遇到危险。
有秦武这个熟门熟路的人跟着,林知皇省了不少事。
秦武告诉她哪些野菜能吃,哪些草药有药用价值,还指给她看一些可以用来编织的藤蔓。
林知皇的注意力却被一种植物吸引了——那是一种丛生的灌木,枝头结着一串串红色的小果子,看起来像是野山楂,但比野山楂更小,更酸涩。
“秦大哥,这是什么果子?”
林知皇指着那些小红果问道。
“哦,这叫红荆子,又酸又涩,没人吃,鸟儿都不爱啄。”
秦武随口说道。
林知皇摘下一颗,放在嘴里尝了尝,果然酸涩得厉害,几乎要把舌头麻掉。
但她却没吐出来,细细品味着,眼睛越来越亮。
“秦大哥,这红荆子多吗?”
“多啊,后山到处都是,没人管。”
秦武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这没人要的野果子感兴趣。
“太好了!”
林知皇兴奋地说,“这东西有用!”
秦武一脸疑惑:“有用?
能当饭吃?”
“不能当饭吃,但能换饭吃。”
林知皇笑着解释,“这红荆子虽然酸涩,但含糖量不低,可以用来熬糖。”
“熬糖?”
秦武更惊讶了,“这玩意儿能熬出糖来?
糖可是金贵东西,只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能。”
林知皇肯定地说,“虽然步骤麻烦点,但确实能熬出糖来。
到时候,咱们把熬出来的糖拿到镇上去卖,就能换粮食了。”
她前世做过农产品加工的项目,知道很多野生植物都能提炼出糖分,这红荆子虽然酸涩,但只要处理得当,完全可以用来熬制粗糖。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糖可是硬通货,绝对不愁销路。
秦武虽然半信半疑,但见林知皇说得笃定,也不由得有些心动:“真……真的能行吗?”
“你看我做就知道了。”
林知皇信心满满,“我们先摘一些回去试试。”
她和秦武立刻动手,采摘了满满一竹篮红荆子。
林知皇又让秦武帮忙砍了几根粗壮的藤蔓,说要用来编织竹篮——她发现村里的篮子都很简陋,装不了多少东西,也不结实。
回到村里,林知皇立刻开始试验熬糖。
她先把红荆子清洗干净,放在锅里加水煮烂,然后用纱布过滤掉残渣,只留下紫红色的汁液。
接着,她将汁液放在锅里反复熬煮,蒸发水分。
这个过程很漫长,需要不断地搅拌,防止糊锅。
赵氏和秦武都好奇地守在旁边看着。
随着水分逐渐蒸发,锅里的汁液越来越浓稠,颜色也越来越深,渐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香。
“真的有甜味!”
赵氏惊喜地说。
秦武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又熬了大约一个时辰,锅里的汁液终于变成了深褐色的膏状,用筷子挑起一点,冷却后变得有些坚硬,尝一口,虽然带着一丝淡淡的涩味,但甜味很明显。
“成了!”
林知皇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虽然这粗糖的味道远不如现代的白糖,但在这个年代,己经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秦武激动得脸都红了,拿起一块冷却后的粗糖,小心翼翼地尝了尝,连连点头:“甜的!
真的是甜的!
林姑娘,你太厉害了!”
他这一声惊呼,引来了不少邻居。
大家听说这又酸又涩的红荆子竟然被熬成了糖,都好奇地围过来看,尝过之后,无不啧啧称奇。
“这红荆子真能熬出糖?
那后山到处都是,岂不是能熬出好多糖?”
“有了糖,就能换粮食了!”
“林姑娘真是好本事啊!”
村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和敬佩,看向林知皇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林知皇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心里也很高兴。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有了这门手艺,她们母女不仅能在石洼村站稳脚跟,还能带动村里人一起改善生活。
她对围拢的村民们说:“大家别急,这只是第一次试验,还能做得更好。
等我们摸索出更好的法子,就教给大家,到时候大家一起采摘红荆子,一起熬糖,一起换粮食!”
“好!
好!”
村民们纷纷叫好,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一首站在人群外围的王里正,看着被村民们围在中间的林知皇,眼神深邃。
这个从汴京来的少女,果然不简单。
她不仅有胆识,还有见识,或许,她真的能给这个困顿的小村庄带来一些改变。
王里正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轻轻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