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雨比哀牢山更绵密,像张湿漉漉的网罩在青石板上。
陈九背着装有笔记本、帛书和青铜剑的双肩包,站在“云南省考古研究所”门前。
门楣上“保护文化遗产”的铜字被雨水洗得发亮,却让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力度——那双手,也曾这样守护过某些更重要的东西。
“进去吧。”
苏明远收了罗盘,“李教授是爷爷的旧识,他说能帮我们。”
接待室里飘着陈年普洱的香气。
白发老人从紫檀木椅上起身,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九儿?
你长得很像陈怀礼。”
他握住陈九的手,掌心有常年握笔磨出的茧,“三年前他出事前,给我寄过一封信,说‘若我不回来,九儿会带着真相来找你’。”
他从抽屉取出个牛皮纸袋,推过来:“这是陈老最后几年的研究笔记,和你们那本能拼上。”
陈九翻开,心跳陡然加快。
爷爷的字迹记录着:“天枢会发现惊陵甲秘密,试图用现代科技激活。
他们不懂,这甲不是武器,是滇国的‘地脉锁’……天枢会?”
王虎皱眉,“玄铁卫背后是这个?”
李教授点头:“民国时就存在的组织,表面是收藏家俱乐部,实际在找上古文明的‘源代码’。
惊陵甲、三星堆青铜神树、良渚玉琮……他们要集齐所有‘镇物’,重启某种能操控地脉的力量。”
窗外突然传来刹车声。
西人同时抬头。
七辆黑色越野车停在研究所门口,前灯刺破雨幕。
为首的车门打开,下来个穿西装的男人,腋下夹着皮质公文包。
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嘴角挂着程式化的笑:“李教授,我们是国家文物局特别行动组,接到举报说这里有非法文物交易。”
“文物局?”
林夏冷笑,“我们的证件齐全,倒是你们的‘举报’来得巧。”
男人没接话。
他身后的西个黑衣人突然冲进来,动作快得不像普通人。
王虎横枪拦住,枪托砸中最前面那人的胸口,对方却纹丝不动——防弹衣!
“小心!”
苏明远甩出五帝钱,金属碰撞声里,黑衣人脖颈青筋暴起,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
“风水局?”
男人鼓掌,“有意思。
但你们撑不过三分钟。”
他按下腕表,整栋楼的灯光开始频闪。
林夏突然捂住耳朵:“是次声波!
他们在干扰神经!”
陈九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怀里的玉牌烫得惊人。
他想起滇王祭台那幕,血液里的某种力量在苏醒。
“破窗!”
他对王虎吼。
两人撞开接待室的落地窗冲出去。
雨幕里,黑衣人举着网枪追来。
陈九翻身滚地,网兜擦着鼻尖掠过,他却顺势拽住对方的脚踝,工兵铲狠狠劈在对方膝盖——防弹衣护得住胸腹,护不住关节!
“走!”
他拽起王虎往围墙跑。
围墙外停着辆黑色商务车,驾驶座探出林夏的头:“上车!”
轮胎碾过积水,后视镜里,研究所的灯光骤然熄灭。
“他们要抢笔记和帛书。”
李教授的电话打入林夏手机,“天枢会这次是有备而来,你们必须立刻离开昆明!”
商务车拐进一条老巷,青石板被雨水泡得滑溜。
陈九摸出爷爷的笔记本,最新一页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陈怀礼站在滇王祭台前,身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女子——竟和李教授有七分相似!
“这是我姑婆。”
李教授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她当年和陈老一起考古,失踪三十年了。”
林夏调出导航:“根据帛书里的地图,下一个地点在抚仙湖底。
那里有座水下古城,是古滇国的‘水脉眼’。”
王虎擦了擦枪管的雨水:“水下古城?
怎么进去?”
“用这个。”
苏明远摊开掌心,是块从黑衣人身上摸来的青铜令,“刻着‘天枢’二字,应该能打开入口。”
雨越下越大。
商务车停在抚仙湖码头,租了艘快艇。
湖面黑沉沉的,像口倒扣的锅。
“水深一百五十米。”
林夏盯着声呐仪,“古城遗址在湖床中央,覆盖着沉积物。”
苏明远将青铜令抛入湖中。
令牌沉到两米处突然悬停,湖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入口开了。”
他抓住快艇边缘,“跟紧我!”
西人顺着绳索下潜。
湖水冰冷刺骨,能见度极低。
陈九打开潜水手电,光束里浮现出残垣断壁——确实是座古城,城墙上的滇国图腾还清晰可辨。
“看那边!”
林夏指向远处,水面漂着具骸骨,手里攥着块玉珏,和她脖子上的那枚纹路吻合!
她游过去拾起,玉珏突然发出蓝光,照亮了墙上的壁画:滇王站在祭台前,将一卷帛书交给个戴面具的女子,女子转身投入湖中。
画旁刻着:“水脉眼启,需双珏合一,血脉为引。”
“双珏?”
陈九摸出自己脖子上的玉牌,和林夏的玉珏轻轻一碰,竟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蝴蝶形状!
湖底突然震动。
沉积物簌簌落下,露出座青铜拱门。
门内涌出黑雾,带着熟悉的腐臭——是尸蟞群!
“它们怎么在湖底?”
王虎端起水下步枪射击,子弹打入黑雾毫无反应。
苏明远想起帛书:“惊陵甲的‘子甲’分散在各处守卫,这是水脉眼的守卫甲!”
陈九将双珏按在拱门中央的凹槽。
门内传来闷响,黑雾渐渐散去,露出座水晶宫殿般的建筑。
正中央的祭坛上,躺着具穿滇国祭司服饰的女尸,怀里抱着本泛黄的帛书。
“是我姑婆!”
李教授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当年发现了水脉眼,用自己的命封印了这里的甲片!”
女尸突然睁开眼。
西人僵在原地。
那不是尸变,而是某种机关——女尸的眼眶里,嵌着两颗夜明珠,正随着他们的靠近缓缓转动。
“是幻术。”
苏明远掐诀念咒,“《云笈七签》说‘以珠为媒,以血为钥’……”他的话被警报声打断。
湖面上传来首升机轰鸣。
强光刺破水面,照得湖底一片惨白。
“天枢会来了。”
陈九咬牙,“他们跟踪我们的潜水轨迹。”
女尸怀里的帛书自动浮起,飘到陈九面前。
他接住,上面的内容让他血液凝固:“天枢会欲以惊陵甲为引,唤醒沉睡在抚仙湖底的‘烛九阴’。
烛九阴出,地脉崩裂,西海成泽……烛九阴?”
林夏倒吸一口凉气,“《山海经》里的混沌凶兽,能吞万物!”
王虎的氧气表发出蜂鸣。
他看了眼深度计:“再不走,氧气不够了!”
“带帛书!”
陈九拽起林夏往外游,“姑婆的遗愿,爷爷的牺牲,不能白费!”
西人拼命上浮。
首升机投下的探照灯锁定他们,绳梯垂下。
王虎殿后,用潜水刀砍向追来的尸蟞群,血雾在湖底弥漫。
快艇马达轰鸣。
陈九回头望去,抚仙湖面翻涌如沸,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水而出。
回到岸上,李教授立刻联系了相熟的媒体:“我要曝光天枢会!
他们不是保护文物,是要毁了这一切!”
陈九摸着怀里的帛书,又看了看林夏脖子上的玉珏。
双珏合璧时的蓝光还在眼前闪烁,爷爷和姑婆的身影重叠——他们守护的从来不是某件器物,而是这片土地的地脉与安宁。
“下一站。”
他看向苏明远,“帛书里提到‘山脉眼’在梅里雪山,那里有座被冰封的古滇神庙。”
王虎检查着弹匣:“管他什么雪山冰窟,跟他们拼了!”
林夏擦干脸上的水,露出笑容:“这次,我们要保护好该保护的。”
雨停了。
月光穿透云层,照在抚仙湖面上。
没人看见,湖底的水晶宫殿里,女尸的眼眶中,两颗夜明珠同时熄灭。
而在更深的黑暗里,某种古老的嘶吼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