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绣房,反手死死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喘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喉咙。
那幅绣品——她的胎记,还有那三滴血泪——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是巧合?
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预兆?
外婆的绣花针……自己会动?
还会刺绣?
她抬起右手,看着腕内侧那块淡红色的、形似火焰又似符文的胎记,第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这东西跟了她二十多年,从未觉得有什么特别。
那一夜,林晚彻夜未眠。
窗外的雨声和黑暗中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绣房里那根自行舞动的针和诡异的绣品,彻底颠覆了她二十多年的认知。
第二天清晨,天色依旧阴沉。
寨子里雾气弥漫,吊脚楼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沉默的巨兽。
林晚顶着黑眼圈走出房门,姨母正在堂屋收拾母亲的遗物,看到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睡好?
寨子里湿气重,不习惯吧。”
“还好。”
林晚含糊应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走廊尽头的绣房。
门锁完好,寂静无声,仿佛昨夜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她需要透透气。
寨子很小,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不时有寨民投来打量的目光,好奇又带着几分疏离。
几个老人坐在屋檐下抽烟袋,看到她,交谈声便低了下去。
“……就是阿慧的女儿?”
“是啊,城里回来了……啧,那绣房的……”后面的话低不可闻,伴随着摇头和叹息。
林晚的心渐渐沉下去。
母亲和外婆,似乎在这个寨子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而她这个“城里回来的”,显然是个不受欢迎的窥探者。
路过寨口的小卖部时,一阵尖锐的哭嚎声和混乱的议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少人围在那里,气氛紧张。
“造孽啊!
这是怎么回事?!”
“快!
快去请阿月婆来看看!”
“阿桂嫂,你别怕,别怕啊!”
林晚挤进人群,看到中心的是寨子里有名的长舌妇阿桂嫂。
她此刻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双目圆睁,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窒息般的呜咽声。
而她的嘴唇——从嘴角开始,被一种极细的、近乎透明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缝合在了一起!
针脚歪歪扭扭,却异常牢固,像是初学缝纫者的拙劣作品,又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残忍。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嘴唇上找不到任何线头,那丝线仿佛是从皮肉里长出来的,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像是被血浸染。
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靠近。
“见了鬼了!
真是见了鬼了!”
“昨晚还好好的……是不是得罪了哪路山鬼呦……”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她猛地想起昨夜绣品上那三滴血泪!
缝合……嘴唇……阿桂嫂是寨子里出了名的大嘴巴,东家长西家短,最爱搬弄是非。
林晚母亲当年执意要离开寨子去城里,没少被她编排难听的话。
难道……是因为这个?
一个荒谬又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那绣花针……是在“缝”住多嘴的人?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转身就想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这时,寨子里的老祭司阿月婆被人请来了。
她佝偻着背,穿着深色的苗服,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
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痛苦挣扎的阿桂嫂,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林晚脸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警告,似乎还有一丝……怜悯?
林晚心头一凛,慌忙低下头,挤出了人群。
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心脏跳得厉害。
回到外婆的吊脚楼,姨母正站在门口,脸色比天气还阴沉。
“你去哪了?”
姨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阿桂嫂的事,听说了?”
林晚点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哼,”姨母冷笑一声,“报应!
嘴上不积德,迟早要遭殃!
你少去看热闹,沾了晦气!”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住林晚:“还有,那绣房,你昨晚是不是进去过了?”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矢口否认:“没……没有。”
“最好没有!”
姨母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那里面的东西邪性得很!
你外婆就是被它耗干了心血!
你阿妈躲了一辈子,你千万别去碰!
听见没有!”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留下林晚一个人站在冰冷的雾气里,浑身发冷。
外婆……妈妈……绣花针……被缝住的嘴……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子里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
但恐惧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
她把自己关在厢房里,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傍晚时分,她鬼使神差地再次走到绣房门口。
钥匙就在她手里攥着,冰凉刺骨。
挣扎了很久,恐惧最终败给了强烈的不安和探究欲。
她再次打开了绣房的门。
房间里一切如旧,寂静无声。
那根长针依旧钉在绣架上,暗红色的绣线刺目依旧。
她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近绣架。
然后,她看到了——在那幅“胎记与血泪”的旁边,绣花针又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绣出了新的图案!
那是一个模糊的、但能看出是女性侧脸的轮廓。
而针鼻上穿着的,不再是暗红线,而是换成了……黑色的丝线。
那侧脸的轮廓,隐隐约约,竟有几分像她的姨母!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