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高楼外墙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在玻璃表面游走。程默站在天台边缘，三十五年的生命重量此刻轻如一片落叶。他低头看着脚下模糊的城市灯火，那些光点在水汽中晕染开来，像是被泪水模糊的星空。
"再往前一步，就都结束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雨撕碎。
程默的西装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的轮廓。三年前，他还是金融圈的新贵，意气风发；如今，账户里的数字连一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抑郁症像一只无形的手，一点一点抽走了他生活的色彩，直到整个世界变成灰白。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机械地掏出来。是银行催款短信，还有前女友林夏的最后一条信息："程默，别再联系我了，你这样只会让我们都更痛苦。"
他轻笑一声，把手机扔向身后。金属机身在天台水泥地上滑出刺耳的声响，最终停在积水里，屏幕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三十五年，活得像场笑话。"程默抬起脸，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儿子，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可现在，他面前只剩下一道过不去的坎。
他缓缓抬起一只脚，悬在虚空之上。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噪，与雨声混在一起。这一刻，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这样吧。"程默闭上眼睛。
"值得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程默猛地回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能分辨出天台门口站着一个身影。那人撑着一把黑伞，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面容。
"走开！"程默吼道，声音嘶哑，"这不关你的事！"
"你确定要带着这么多未完成的事情离开吗？"那人向前走了几步，伞面微微抬起，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那些伤害你的人，那些辜负你的人，你甘心就这样放过他们？"
程默愣住了。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流下，像是眼泪。"你是谁？"
"一个能给你第二次机会的人。"那人又走近几步，现在程默能看清他的样子了——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面容平和，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我叫苏明，是个医生。"
"医生？"程默苦笑，"太晚了，我已经无药可救。"
"不，恰恰相反。"苏明的声音出奇地温和，"我知道你的一切，程默。我知道你被合伙人骗走了全部积蓄，知道你的女友在你最需要她时离开了你，知道你的抑郁症已经持续了两年零四个月。"他停顿了一下，"我还知道，你其实不想死。"
程默的手开始颤抖。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想要什么？"
"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苏明伸出手，"不是以程默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全新的人生。一个不会辜负你的人生。"
雨势渐小，城市的灯光在雨后的空气中显得更加清晰。程默望着那只伸向他的手，恍惚间看到了某种可能性。他已经站在边缘太久，久到忘记了活着的感觉。
"为什么是我？"他问，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苏明微笑："因为有些人值得第二次机会。而你，程默，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程默低头看着脚下的虚空，又抬头看向苏明。某种奇异的感觉在他胸腔中蔓延——不是希望，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怪的确定性，仿佛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如果我跟你走，会发生什么？"
"你会重生。"苏明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以你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程默缓缓收回悬在空中的脚，转身面对苏明。他的双腿因长时间的紧张而发软，几乎站立不稳。苏明快步上前扶住他，黑伞为他们挡住了最后的雨滴。
"欢迎回来，程默。"苏明轻声说，"或者说，欢迎来到你的新生活。"
程默没有回答。他任由苏明搀扶着离开天台边缘，走向那扇通往未知的门。在他身后，城市的灯火依旧闪烁，仿佛在见证一个灵魂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