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读课,空气里飘着粉笔灰和晨雾混合的味道。
章新灵刚把书包塞进桌洞,就被一只递过来的手拦住了——姜芯雨站在他的座位旁,校服领口别着的值日生徽章闪着光,手里捏着个透明文件袋。
“那个……我的错题本。”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被早读的声浪淹没,指尖在文件袋上捏出浅浅的褶皱。
章新灵愣了一下才想起周五的事。
他从书包里翻出那本粉色笔记本,递过去时,发现她的指尖正对着笔记本封面的某块区域——那里留着他上周写解题步骤时,笔尖不小心蹭到的墨痕,像朵小小的乌云。
“我在后面补了几道例题。”
他没提墨痕的事,目光扫过她别着徽章的领口,“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姜芯雨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晨露打湿的星星。
她飞快地翻开笔记本,手指在他写的字迹上轻轻点了点,嘴角抿不住地往上翘:“能!
你写的比老师讲的还清楚!”
周围传来同学的窃笑。
章新灵的耳根有点发烫,往座位里缩了缩:“快早读了。”
“哦!
好!”
她抱着笔记本往自己的班级跑,跑过走廊时还回头看了一眼,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个轻快的弧度。
章新灵坐下时,后桌的男生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可以啊老章,三班的姜芯雨都找上门了?”
“就问几道题。”
他翻开语文书,声音硬邦邦的,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课本边缘划了又划,像在临摹什么。
那天的数学课,老师刚好讲到二次函数。
姜芯雨坐在三班的窗边,视线总忍不住往七班的方向飘。
当老师在黑板上画出抛物线时,她忽然想起章新灵在错题本里写的那句“抛物线就像扔出去的纸飞机,总会落到地上”,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被老师点名时还红着脸站不稳。
午休时,姜芯雨抱着笔记本又出现在七班门口。
这次她带了个保温杯,里面装着蜂蜜水,是早上特意让妈妈冲的。
“这个给你。”
她把杯子往他手里塞,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时像触电般缩了回去,“谢、谢谢你帮我改错题。”
章新灵看着保温杯上印着的小熊图案,忽然想起雨天里那把粉色的伞。
他刚想说不用,就被她推着往座位走:“你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杯子里的蜂蜜水还温着,甜丝丝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滑,像融进了心里。
章新灵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甜味有点眼熟——像她笔记本上那个小小的笑脸。
下午的体育课是两个班一起上的。
自由活动时,章新灵被男生们拉去打篮球,转身投篮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场边的台阶上坐着个人。
姜芯雨正抱着笔记本写写画画,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箔。
她的手指在纸页上画了个小小的篮球场,场中央的小人举着篮球,旁边歪歪扭扭写着“073”。
球砸在篮板上弹了回来,正好滚到她脚边。
章新灵跑过去捡球时,她慌忙合上笔记本,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在写什么?”
他故意逗她,指尖转着篮球,阴影落在她发烫的耳尖上。
“没、没什么!”
她把笔记本往身后藏,却不小心露出了画着篮球场的那页,“就、就是记点笔记!”
章新灵的目光在那页纸上停了两秒,忽然把篮球往她手里塞:“会打吗?”
“啊?”
她抱着篮球,手忙脚乱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兔子,“不、不会……我教你。”
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腕教她投篮。
她的胳膊很细,隔着校服都能感受到皮肤的温度。
阳光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交叠的影子,像幅没画完的画。
“手腕要用力。”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运动后的沙哑,姜芯雨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响,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球没投进,砸在篮筐上弹了回来,正好落在章新灵的脚边。
他弯腰捡球时,看见她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某一页摊开着,上面用荧光笔写着:“章新灵的字迹是方方正正的,像他的人一样。”
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抛物线,顶点处标着个爱心。
章新灵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笔记本捡起来递给她,指尖烫得像握了团火。
“该***了。”
他转身就往队伍里跑,篮球在手里转得飞快,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正悄悄往上翘。
姜芯雨抱着笔记本站在原地,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忽然捂住了发烫的脸。
刚才他握过的手腕上,好像还留着他的温度,像道不会消失的光。
放学时,章新灵在车筐里发现了一把伞——是他上次落在学校的那把黑色折叠伞。
伞柄上贴着张便利贴,上面是姜芯雨娟秀的字迹:“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旁边画了个举着伞的小人,左边写着“章”,右边画了个扎马尾的小女孩。
他把伞放进书包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早上那个保温杯。
杯子是空的,却好像还留着蜂蜜水的甜味,像某种悄悄藏起来的秘密。
那天晚上,章新灵在自己的错题本里,忽然写下了“姜芯雨”三个字。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抛物线,这次的顶点处,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画了颗星星。
窗外的月光落在纸页上,把那三个字照得很清晰。
他忽然觉得,那些枯燥的函数公式里,好像藏着比解题步骤更重要的东西。
就像某些藏在错题本里的心事,不用写答案,也能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