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晓岱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头顶的苍穹,异变陡生!
西方那片原本黯淡沉寂的奎宿星域,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穿夜穹的璀璨光华!
七颗主星如同被点燃的七盏太古神灯,银辉暴涨!
它们不再是孤悬的冷光点,而是化作七颗熊熊燃烧的银色太阳,彼此之间被粗大的、沸腾的银色光流连接贯通,构成一幅无比清晰、无比震撼的巨大星图!
正是星册第一页所描绘的那柄由星辰组成的、古老而锋锐的弯刀!
一股浩瀚、苍茫、带着原始森林般蓬勃生机与凌厉锋锐的无形伟力,如同天河倒灌,无视了空间的阻隔,轰然自那璀璨的奎宿星图中倾泻而下!
目标,首指屋顶上渺小如尘埃的晓岱!
“呃啊——!”
晓岱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一仰,几乎从倾斜的屋顶上滚落!
他死死抓住身下湿滑的茅草,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那磅礴的星辉洪流,无视了血肉骨骼的阻隔,首接贯入他的头顶百会穴!
冰冷!
炽热!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完美融合的极端感觉,瞬间在他体内每一个角落爆炸开来!
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银针,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扎进他的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窍穴!
身体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片正在疯狂生长的原始森林,又像是被投入了锻造神兵的熔炉!
经脉被强行撕裂、拓宽,发出不堪重负的***;骨骼在星力冲刷下咯咯作响,仿佛随时会碎裂重组;血液似乎要沸腾蒸发,又在下一刻被冻结成冰!
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从晓岱口中喷出!
殷红的血珠在清冷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溅落在深灰色的茅草屋顶上。
奇异的是,那血珠之中,竟夹杂着无数极其细微、如同尘埃般的银色光点!
它们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而神秘的光泽,如同凝固的星尘!
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攒刺着晓岱的西肢百骸。
他蜷缩在冰冷的茅草屋顶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带来新一轮撕裂般的痛楚。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普通人昏厥甚至崩溃的剧痛洪流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如同在冰封冻土下顽强钻出的第一缕嫩芽,悄然从他那被星力洪流蹂躏得千疮百孔的经脉深处滋生出来。
这暖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蓬勃生机,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温润而坚韧地流淌着。
它所过之处,那被星辉暴力撕裂的灼痛感,竟奇迹般地开始平复、愈合!
“呼……呼……” 晓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里***辣的疼痛。
他艰难地抬起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手臂,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那些尚未完全干涸的、夹杂着星尘的血渍。
他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粘着血星的手指。
月光下,那些细碎的银色星尘闪烁着微光,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又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这就是代价?
打开那本神秘星册、引来奎宿星辉的代价?
他体内那如同被蛮力撕扯、又强行注入生机的恐怖感觉,清晰地告诉他,这绝非幻觉。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尖锐的哭喊声,混杂着粗暴的呵斥,猛地撕裂了青石坳深夜的宁静,从村口的方向传来!
“呜哇——!
放开我!
求求你们!
灵谷……灵谷真的都被山鼠糟蹋了!
一颗都没剩啊!
饶了我吧!”
一个稚嫩却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童音在夜风中颤抖,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
“闭嘴!
小崽子!
敢偷藏供奉给五行宫上仙的灵谷?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一个粗嘎凶戾的男声恶狠狠地响起,充满了不耐烦和暴虐,“王管事说了,一粒谷子都不能少!
少一粒,就拿你的贱命来填!
没谷子?
那就埋了你!
正好给明年的灵田添点肥!”
“不——!
不要!
啊——!”
凄厉的惨叫和挣扎声,伴随着沉闷的踢打声,清晰地传入晓岱耳中。
是狗娃!
那个住在村尾破窑洞里、父母早亡的孤儿!
他负责照看的,是村里最贫瘠、靠近黑风林边缘的那一小块灵田!
山鼠祸害……晓岱的心猛地一沉。
这并非借口,那地方靠近山林,野兽出没频繁,收成向来不好,被山鼠啃食大半是常有的事。
但负责收取灵谷的,是依附于五行宫外门“厚土宗”的管事王扒皮!
此人贪婪刻薄,手段狠辣,是出了名的“刮地三尺”。
他定下的份额,从不容情。
晓岱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沉重酸软,每一次用力都牵动体内尚未平复的星力乱流,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撑住湿滑的茅草,一点一点地挪向屋顶边缘。
他必须去看看!
村口那棵盘根错节、据说己有数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下,此刻灯火晃动,人影幢幢。
几个穿着统一褐色短褂、腰间挂着粗糙土黄色令牌的壮汉,正围成一个圈。
他们是王扒皮手下的打手,隶属厚土宗的外围杂役,粗通一些土行引气法门,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单手如同拎小鸡仔般,揪着一个瘦小孩子的后衣领,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那孩子正是狗娃,不过***岁年纪,瘦骨嶙峋,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泪痕,一双惊恐的大眼睛里满是绝望。
他拼命地蹬着腿挣扎,却徒劳无功。
在狗娃旁边,一个穿着稍显体面、身材干瘦、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一脸冷漠地站在一旁。
他穿着绸面褂子,腰间挂着一块温润的黄玉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土”字。
正是王扒皮。
他看都没看地上挣扎的狗娃,目光扫过旁边一个敞开的、空空如也的破麻袋,里面只有几粒干瘪的谷壳。
“废物。”
王扒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声音尖细刻薄,“连点灵谷都看不住,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按规矩办吧,李三。”
他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仿佛在吩咐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是!
王管事!”
那个叫李三的横肉壮汉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他松开揪着狗娃衣领的手,却猛地一脚踏在狗娃瘦弱的背上,将他狠狠踩进泥土里!
“呃啊!”
狗娃发出一声窒息的痛哼,小脸憋得紫胀,再也发不出哭喊。
另外两个打手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开始用手里粗糙的铁锹,在李三脚下旁边的空地上挖掘起来!
泥土翻飞,一个浅坑迅速成型。
活埋!
围观的几个村民躲在远处屋角的阴影里,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忍,身体微微发抖,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五行宫,厚土宗,对他们这些凡人来说,是高高在上、掌控生死的庞然大物。
反抗?
那是嫌命太长!
“住手!”
一声嘶哑却带着一股压抑怒火的低吼,从村口老槐树另一侧的阴影里传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
晓岱扶着粗糙冰冷的槐树树干,艰难地从树影后挪了出来。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胸前的粗布衣襟上还沾染着大片暗红的、夹杂着银色星尘的血迹,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大口喘息着,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场中的王扒皮和李三,眼神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星在跳动。
“王管事,”晓岱的声音因为剧痛和虚弱而有些发颤,却努力保持着清晰,“狗娃那块田紧挨着林子,山鼠成群,糟蹋灵谷不是他的错。
村里人都知道。
您高抬贵手,饶他一次。
欠下的灵谷……我,我替他补上!”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几个字。
替补?
谈何容易!
他自己那份都还紧巴巴的,可眼下,他别无选择。
王扒皮那双细长的三角眼微微眯起,像毒蛇一样上下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晓岱,目光在他胸前那片刺目的血迹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你这个没爹没娘的病秧子。”
王扒皮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浓的讥讽,“啧,瞧瞧你这副鬼样子,自身都难保了,还学人充好汉?
替补?
就凭你?
呵,你那几亩破田,能凑够你自己的供奉,不把自己饿死就不错了!”
他顿了顿,脸上的厌恶之色更浓,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滚一边去!
少在这儿碍眼!
再敢聒噪,连你一起埋了!
正好,两个废物凑一对,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他猛地一挥手,像是驱赶苍蝇,“李三!
动作快点!
磨蹭什么!”
“是!”
李三被王扒皮呵斥,脸上横肉一抖,眼中凶光更盛。
他脚下再次用力,将挣扎的狗娃踩得又是一声闷哼,然后对着挖坑的两个手下吼道:“没听见管事的话吗?
手脚麻利点!
把这小崽子扔进去!”
“不——!”
狗娃发出绝望的呜咽。
两个打手立刻弯腰,像拖死狗一样抓住狗娃的胳膊和腿,就要将他往那刚挖好的浅坑里扔!
“住手!!”
晓岱目眦欲裂,胸中一股无名怒火混合着体内尚未平复的剧痛和那丝奇异的生机暖流,轰然冲上头顶!
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右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抓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打手的手臂!
他只想阻止,只想把那孩子拉回来!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那打手粗壮手臂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冰冷而苍茫的悸动毫无征兆地爆发!
仿佛他体内某个沉寂的开关被这极致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念狠狠撞开!
“嗡——!”
一声只有晓岱自己能听到的、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低鸣在他意识深处震颤!
他那伸出的、沾着血和星尘的右手掌心,骤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如同血肉被强行撕裂的剧痛!
“呃!”
晓岱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紧接着,在周围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一点极其耀眼的翠绿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晓岱的掌心皮肉之下透射而出!
那光芒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机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锋锐气息!
光芒急速膨胀、拉长!
嗤啦!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如同利刃割裂厚实皮革的声音响起!
一截东西,竟硬生生地从晓岱的掌心血肉之中“生长”了出来!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墨绿色,长约一尺有余,形状并非规整的刀剑,更像是一段天然形成的、某种远古巨木最坚韧枝干的末端!
边缘并非光滑的刃口,而是布满了细密、嶙峋、如同狼牙般的天然锯齿!
整段“木刃”之上,流淌着一层薄薄的、近乎实质的翠绿色光晕,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森林气息,以及一种足以洞穿金铁的森然寒意!
这截狰狞的墨绿色木刃,就这样突兀地、带着淋漓的血迹(晓岱的血),从晓岱的手掌中“长”出!
仿佛他整条手臂都化作了孕育这凶器的古木枝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夜风吹过老槐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山林间隐约的兽吼……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死寂。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到了极限,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王扒皮脸上那刻薄轻蔑的冷笑彻底僵住,细长的三角眼里只剩下见了鬼一般的惊骇和茫然。
李三踏在狗娃背上的脚忘了用力,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那两个正要把狗娃扔进坑里的打手,动作完全定格,如同两尊拙劣的泥塑,抓着孩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肌肉扭曲,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狗娃停止了挣扎,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仰着小脸,呆呆地看着晓岱那只“长”出狰狞木刃的手,忘记了哭泣。
村民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来那“怪物”的注意。
晓岱自己也懵了。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那截墨绿色的、布满狼牙锯齿的木刃,正稳稳地“长”在他的掌心前方,如同手臂的延伸。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与自己血肉相连,一种冰凉、坚韧、充满了磅礴生命力量的感觉顺着木刃传递回来,仿佛握着一段活着的远古神木。
掌心传来被贯穿的剧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掌控感?
仿佛这截木刃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沉睡多年,今日因愤怒而觉醒。
这……这就是奎木狼的力量?
甲木之锋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