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殓房,永远是宗门最幽深、最寒冷的地方。浓得化不开的阴冷气息如同湿透的棉絮,
沉甸甸地包裹着每一寸空间,渗入骨髓。
空气里凝滞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陈旧血锈的腥甜、防腐药液刺鼻的辛辣,
还有一种源自生命彻底消逝后、灵韵散尽的、令人齿冷的空洞感。它顽固地附着在鼻腔深处,
挥之不去。青石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头顶镶嵌在穹顶的几颗惨白月光石,光芒清冷而微弱,
勉强勾勒出几张蒙着白布的冰冷石台轮廓,如同黑暗中蛰伏的巨兽脊背。其中一张石台前,
林晚站着。她身形娇小,穿着玄天宗内门弟子标志性的素白云纹法衣,
宽大的袖口被她用两条细细的靛蓝布带紧紧缠缚在纤细的手腕上,露出一双过分苍白的手。
这双手此刻正稳稳地按在石台上,指尖圆润,指甲修剪得极短,干净得看不到一丝污垢。
她微微垂着头,几缕鸦黑的发丝从额角滑落,贴在颊边,更衬得她脸颊小巧,
下颌线条清晰得近乎锐利。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遮住了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她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工笔仕女图,除了那双手。
那双手正在动作。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韵律。
她左手握着一柄形制奇特的薄刃小刀,非金非玉,材质不明,
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内敛的、温润的冷光。刀锋薄如蝉翼,
锐利得仿佛能切开凝固的空气。右手则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同样闪烁着一点寒星。
刀尖无声地划过冰冷的皮肉,分离、探索,针尖则不时灵巧地探入切开的微小创口,
挑起一丝丝颜色发暗、质地粘稠的筋膜或组织。没有迟疑,没有颤抖,
每一次下刀都精准地避开细小的血管和神经束,
每一次挑动都只为了获取更清晰的视野或更确凿的证据。
石台上那具属于外门弟子王槐的躯壳,在她手下被层层剖开,
袒露出生命最后时刻凝固的秘密。空气里只有刀锋切开皮肉时极其细微的“嗤”声,
以及她偶尔放下工具、拿起旁边备好的干净丝绢擦拭指尖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那专注的神情,不像是在处理一具令人恐惧的尸体,
倒像是在拆解一件构造复杂、亟待修复的精密仪器。殓房厚重的石门发出沉闷的“轧轧”声,
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门外的天光趁机涌入,刺破了室内的幽暗,
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晃动的光斑。一个高大的身影侧身挤了进来,
迅速反手将石门重新推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光线。来人正是大师兄顾昭。他剑眉星目,
身姿挺拔如崖边孤松,一身内门首席弟子的玄色劲装更显英气逼人,
只是此刻那张俊朗的脸上,眉头紧锁,望向石台方向的目光里,
毫不掩饰地混杂着担忧与一丝本能的抗拒。“小师妹,
”顾昭的声音在空旷阴冷的殓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他惯有的温和,
却又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试图压下那份不适,“还在看?戒律堂那边催了几次了,
说…说王槐的死状过于骇人,又无甚明显外伤,恐是邪祟作乱,为免惊扰人心,
还是尽早入土为安的好。”他刻意避开视线,不去看石台上被打开的身体内部,
目光只落在林晚低垂的侧脸上。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双层玉盒,
盒盖上氤氲着淡淡的寒气,显然里面装着需要低温保存的东西。“喏,
这是师尊特意让我送来的‘清心玉露羹’,用北冥寒潭的银线莲蕊熬的,最能宁神静气。
”顾昭走近几步,将玉盒轻轻放在旁边一张空着的石台上,语气里带着无奈,
“师尊他老人家说了,你再这样把自己关在殓房里,他就亲自来把你拎出去。
”林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顾昭带来的消息和食盒都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微风。
她手中的银针正小心地拨开一片暗红色的组织,露出下方一小片颜色异常的区域。
那地方的肌理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
与周围尚存一丝弹性的组织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灰败区域的边缘极其模糊,
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丝丝缕缕地渗透、侵蚀着尚算“正常”的肌体。
她的目光锐利地锁定在这片区域上,指尖微微用力,针尖在那灰败组织的边缘轻轻刮了一下,
带起一点细微如尘的粉末状物质。她将银针凑到眼前,借着月光石冷白的光线仔细审视。
“邪祟?”林晚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珠落玉盘,清脆而冷冽,
瞬间击碎了殓房里黏稠的寂静。她依旧没有抬头,
视线牢牢锁在针尖上那点几乎看不见的微尘上。“大师兄,你见过哪个邪祟杀人,
会把灵根啃噬得如此干净,却又对丹田气海视而不见的?
”她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戒律堂那些人,
不过是懒得动脑子罢了。这手法……”她顿了顿,银针稳稳地指向那片灰败区域的核心,
“干净,利落,目标明确。不是妖,不是魔,更不是鬼。”她终于抬起眼,
目光越过冰冷的石台,投向顾昭,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一种洞悉真相的锐利光芒,
与她娇小的身形形成强烈的反差。“是‘人’做的。而且,
是个对灵力运转、对灵根结构极其了解,却又……没有灵力的人。
”顾昭脸上的温和瞬间凝固了。担忧被巨大的惊愕取代,他下意识地朝石台方向踏近一步,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林晚银针所指之处。那灰败的景象,那被精准“啃噬”的灵根残余,
还有林晚那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的结论——“没有灵力的人”?
这结论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他耳边,震得他心神俱颤。在修仙界,凡人如蝼蚁,
灵力是划分仙凡的天堑。一个没有灵力的人,怎么可能杀死一个炼气后期的修士?
又如何能精准地、彻底地毁掉其修行的根基?这简直是打败认知的狂悖之言!他张了张嘴,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句“小师妹,你莫不是太累了?”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然而,
对上林晚那双清澈见底、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睛,看着她手中那柄依旧稳如磐石的薄刃小刀,
顾昭所有劝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太了解这个小师妹了,她娇小沉默的外表下,
藏着的是连师尊都赞叹的可怕韧性与近乎执拗的求真意志。她敢说,就一定有她的依据。
只是这依据……太过惊世骇俗。沉重的石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的动静更大,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光线涌入,映出门口一群人的身影。为首的是戒律堂首座赵长老,
一张国字脸紧绷着,法令纹深刻如刀刻,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阴冷的殓房,
带着审视与不耐。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面色肃穆的戒律堂执事弟子,
还有几位闻讯赶来的内门管事。赵长老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石台上被剖开的尸体上,
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与怒意。“林晚!”赵长老的声音如同洪钟,
带着金石摩擦般的质感,在殓房里隆隆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玄色的长老法袍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谁给你的胆子,
擅自动用宗门弟子遗体?还如此……如此亵渎!”他指着石台上敞开的胸腔腹腔,
指尖微微颤抖,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激怒了。“王槐死因不明,自有戒律堂查明!
你一个黄毛丫头,仗着掌门和几位长老的宠爱,竟敢在此地胡作非为?立刻住手!
将遗体复原,听候发落!”他身后的执事弟子立刻上前一步,
眼神不善地盯住林晚和她手中的工具。林晚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缓缓直起身,
将手中的薄刃小刀和银针轻轻放在旁边铺开的干净丝绢上。她抬起眼,
迎向赵长老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眸子,
沉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赵长老。”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对方带来的威压,
“弟子并非胡作非为。弟子只是在‘查明’王槐师兄的死因。”她微微侧身,
让出石台的视野,手指精准地指向那片灰败的灵根区域。“王槐师兄的真正死因,
是灵根被一种特殊的力量彻底侵蚀、吞噬。这种侵蚀并非来自外部攻击,
更像是……从内部被某种东西‘吃掉’了。其手法精准,目标明确,直指修行根基。
弟子推断,凶手并非修士,而是凡人。”“凡人?!
”赵长老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怒极反笑,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浓浓的嘲讽和难以置信,在殓房里炸开,“林晚!你是不是在殓房里待久了,
脑子也被这里的阴气冻坏了?一个凡人?杀死我玄天宗炼气后期的弟子?还能吞噬灵根?
滑天下之大稽!
”他身后的执事弟子和内门管事们脸上也纷纷露出荒谬、不解甚至鄙夷的神色,交头接耳,
低语声嗡嗡作响。“简直疯了!凡人连修士的护体灵光都破不开!”“就是,还吞噬灵根?
闻所未闻!”“怕不是想哗众取宠吧?仗着掌门宠爱……”嘲讽和质疑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将林晚单薄的身影淹没。顾昭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挡在了林晚身前半个身位,
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开口维护。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凛冽、更加纯粹的寒意骤然降临。
这寒意并非来自物理的温度,而是一种源自神魂深处的清冷威压,无声无息,
却瞬间冻结了殓房内所有的嘈杂。门口的光线似乎暗淡了一瞬,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来人一身霜雪般的素白长袍,纤尘不染,
墨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束起,面容清俊至极,仿佛由最上等的寒玉雕琢而成,
眉眼间蕴着万年不化的冰雪,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正是玄天宗掌门,沈清弦。
他并未看赵长老等人,那双冰封般的眼眸径直越过众人,
落在了石台前孤零零站着的林晚身上。那目光,没有温度,没有波澜,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川。
殓房内瞬间落针可闻,连赵长老的怒容都僵在了脸上,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
躬身行礼:“掌门师兄。”沈清弦缓步走了进来,每一步都轻若无物,却仿佛踏在人心之上。
他径直走到石台边,目光扫过王槐被剖开的身体,在那片灰败的灵根区域停留了一瞬,
冰封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然后,他抬起了手。
那只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完美得不似凡尘之物。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细长的物件,
无声地放在了林晚手边的丝绢上。那物件在幽暗的光线下,
折射出一道内敛而冰冷的弧光——是一柄崭新的解剖刀。形制与她之前所用的几乎一致,
但材质似乎更加纯粹,刀锋处流转着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符文微光,
散发出更胜一筹的锐利与寒意。“继续。”沈清弦开口了。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清冽,
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两道无形的敕令,
瞬间冻结了殓房内所有的质疑与喧嚣。赵长老脸上的怒意瞬间褪去,只剩下惊愕与难以置信,
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顾昭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看向师尊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那些执事弟子和内门管事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所有的目光,
都聚焦在石台前那个娇小的身影和她手边那柄散发着寒芒的新刀上。林晚垂眸,
目光落在沈清弦放下的那柄新刀上。冰冷的刀身映着她沉静的眉眼,那平静之下,
是深海般的坚定。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寒的刀柄。
一股清冽的气息顺着指尖流入,瞬间驱散了殓房阴冷带来的不适,
让她的心神更加澄明、专注。她握住了它,熟悉的重量和质感,
却带着一种源于师尊赐予的、沉甸甸的信任与力量。她再次俯身,
无视了周围那些或惊疑、或敬畏、或复杂的目光。新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刀尖精准地探入之前切开的创口边缘。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细致,更加深入。
刀锋小心翼翼地沿着那片灰败区域与尚存一丝活性的组织之间的模糊界限游走,
如同最灵巧的绣娘在描摹一幅复杂的图案。她的指尖稳定得可怕,每一次细微的移动,
都只为剥离出更多隐藏的真相。“看这里。”林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清冷,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刀尖轻轻挑起一片极其微小的、颜色深得近乎发黑的絮状物,
它粘附在一条被侵蚀得只剩薄薄一层的细小灵脉壁上。“这不是术法残留的灵力焦痕,
也不是毒素结晶。”她将刀尖微微侧转,让月光石的光线能更好地照射其上。
那絮状物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非金非石的质地,
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孔洞结构,
像某种被极度压缩、焚烧殆尽的生物组织灰烬。
“它更像是某种……被极高温度瞬间焚毁后的生物残骸,结构极其特殊。而且,
”她的刀尖极其轻微地在那絮状物上刮了一下,带起一点更加细微的粉末,“其残留的气息,
与灵气格格不入,甚至……隐隐排斥。”她移动刀尖,
指向灰败区域更深处的几个极其微小的点状痕迹,
它们排列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非自然的几何形态。“这些点,深入灵根本源。
它们并非攻击造成,更像是……某种东西曾经‘寄生’或‘附着’的基点。力量传导的路径,
是从这些基点向外扩散,最终覆盖、吞噬了整个灵根。”林晚抬起头,
目光扫过赵长老、顾昭,最后落在沈清弦那双冰封的眼眸上。“这不是修士的手段。
修士的灵力,无论是正是邪,其本源都与天地灵气相通,残留痕迹必有灵韵可循。而这里,
”她的刀尖点了点那黑色的絮状物和奇特的点状痕迹,
“只有彻底的‘死寂’和一种与灵气截然相反的‘空洞’。凶手利用的,
是某种我们未知的、完全独立于灵气体系之外的力量。能做到这一点,
并且需要以如此隐蔽、如此针对性方式毁灭灵根的,
唯有本身不具备灵力、却又对灵力有着深刻理解,甚至……深怀怨恨的‘凡人’。
”“一派胡言!”赵长老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掌门威压带来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脸色铁青,
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林晚的分析条理清晰,证据指向明确,但结论本身实在太过打败,
彻底挑战了他数百年根深蒂固的认知。“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什么诡异残渣,
什么寄生基点,那又如何?凡人没有灵力,这是铁律!他们如何驱动你所说的那种力量?
如何接近修士?如何不被护体灵光所伤?简直荒谬绝伦!我看你是被什么邪魔外道迷了心窍,
在此妖言惑众!”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晚的脸上,“掌门师兄!此女行事乖张,
亵渎同门遗体在前,如今又口出这等悖逆狂言,动摇宗门根基!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何以正视听?”“赵师叔此言差矣。”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打破了赵长老的咆哮。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药庐的首座长老苏星河缓步走了进来。
他须发皆白,面容慈和,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
他先是对沈清弦恭敬行礼,然后目光温和地落在石台上,对那敞开的景象并无太多不适,
反而带着一种医者探究的专注。“晚丫头刚才所指的那黑色絮状物,
老朽倒是在古籍中见过类似的描述。”他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连赵长老都暂时压下了怒火,惊疑不定地看向他。苏星河走近石台,
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水晶透镜,凑近林晚刀尖挑着的黑色絮状物,
仔细端详了片刻,又凑近闻了闻,眉头微微蹙起。“嗯…其色如墨,其质似烬,
触之微有阴寒腥涩之气,却又奇异地排斥灵气探查……若老朽没有记错,
此物与《南荒异毒志》残篇中记载的‘噬灵蛊’焚毁后的残灰,描述有七八分相似。
”他直起身,捋着雪白的长须,眼中带着凝重与追忆,“那残篇语焉不详,
只道此蛊生于南疆瘴疠绝地,无形无质,非虫非菌,以生灵本源精气为食,尤嗜修士灵根。
一旦入体,如跗骨之蛆,极难察觉,直至灵根被噬尽方休。中者体表无伤,
唯有灵根处呈现死寂灰败之色,生机断绝,死状……恰如此例。”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脸色剧变的众人,补充道,“此蛊最为诡异之处在于,它自身毫无灵力波动,
其存在本身便排斥灵气,寻常修士的神识探查根本无从发现。
驱动它、引导它进入修士体内的媒介,也绝非灵力,
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极其特殊的‘引子’,往往与施术者的精血或强烈执念相关。
”苏星河的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冷水。殓房内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对林晚嗤之以鼻的执事弟子和内门管事,此刻脸上血色尽褪,
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噬灵蛊?南疆绝地?”“排斥灵气?
难怪……难怪什么都查不出来!”“以精血或执念为引?
那……那岂不是凡人真的有可能……”赵长老的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
却一时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说辞。苏星河在宗内德高望重,于药理毒物一道堪称泰斗,他的话,
分量太重!他只能强撑着厉声道:“即便如此!那也只是猜测!谁能证明就是凡人做的?
也许是某个邪修,故意用了这种手段掩人耳目呢?
”林晚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苏星河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
当听到“噬灵蛊”、“排斥灵气”、“精血或执念为引”时,她眼底的光芒越来越亮。
苏星河的佐证,完美地契合了她通过“物证”推导出的结论。她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的波澜,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赵长老,证据就在这里。
”她的刀尖再次指向那些深埋在灰败灵根组织中的、排列奇特的点状痕迹。“苏师伯的推断,
解释了‘凶器’的本质。而这些‘基点’,则指明了‘引子’生效的方式和路径。
它们的位置,精确地对应着人体几处与神魂、精血联系最为紧密的隐穴,
非精通此道者不能如此精准定位。更重要的是,”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赵长老,
“驱动这种‘引子’,需要的是纯粹的生命本源之力,或是强烈到足以扭曲现实的执念。
灵力,反而是它的干扰项,会削弱甚至摧毁这种联系。一个身具灵力的邪修,
若强行用自身灵力去催动这种需要‘纯粹凡性’才能生效的媒介,无异于引火烧身,
效果只会大打折扣,甚至反噬己身。唯有本身不具备丝毫灵力,
其生命本源或执念才能保持最纯粹、最强烈的状态,才能完美地成为这‘噬灵蛊’的桥梁!
”“所以,”林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在死寂的殓房里回荡,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迷雾的力量,
“凶手不仅精通人体奥秘,深谙灵根结构,更重要的,他她本身,
必须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一个对修士,对‘灵根’这一象征仙凡天堑的存在,
怀有刻骨铭心之恨的凡人!”最后的结论,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赵长老踉跄一步,脸色灰败,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顾昭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了然。
沈清弦冰封般的眼底,那丝涟漪终于清晰起来,化为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赞许。
玄天宗掌门大殿,肃穆庄严。巨大的蟠龙柱撑起高阔的穹顶,地面光洁如镜,
倒映着穹顶镶嵌的无数星辰般的灵光石,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然而此刻,
这明亮之下却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暗流。殿中央,林晚孤身而立,身形依旧单薄,
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株风雪中不屈的青竹。在她前方,呈扇形坐着玄天宗的诸位核心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