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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胭脂劫

发表时间: 2025-08-24
“这胭脂名‘朱砂劫’,涂之可镇痛。”

谢衡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指尖托着那盒猩红胭脂递到她面前。

沈玉京知道,这胭脂里藏着能让她肠穿肚烂的蛊虫。

可她更清楚——若不用这毒,她活不过八十九天。

---腊月里的雪粒子敲在御书房窗棂上,噼啪作响,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着人的耳膜。

沈玉京裹着厚重的玄色凤纹大氅,依旧觉得那股寒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她垂着眼,批阅奏折的朱笔悬在半空,一滴浓稠的赤墨无声地坠落在摊开的折子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像新绽的血。

喉头猛地一甜,一股熟悉的铁锈味首冲上来。

她死死抿住唇,强行将那口翻涌的血气压了回去,宽大的袖袍下,右手三根手指却无意识地掐算起来。

八十九天。

距离双生蛊彻底吞噬她的心脉,只剩八十九天。

蛊虫啃噬脏腑的隐痛日夜不休,像无数细小的毒蚁在骨髓里爬行。

解蛊的唯一生路,是剜出另一个宿主的心。

那个人的名字烙在她舌尖,带着刻骨的寒意——谢衡。

“陛下畏寒,娘娘该多添个炭盆才是。”

一道慵懒含笑的嗓音突兀地打破了死寂。

沈玉京抬眼。

御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裹挟着雪沫的冷风倒灌进来,吹得案头烛火一阵剧烈摇曳。

一人斜倚门框,紫棠色的锦袍松垮,腰间玉带半解,琥珀色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左耳垂一枚弯曲的蛇骨银环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正是敌国使臣,谢衡。

他手里随意把玩着一个巴掌大的掐丝珐琅胭脂盒,盖子半开,露出里面一抹浓烈到近乎妖异的猩红。

“臣偶然得了盒稀罕物,名唤‘朱砂劫’,”他踱步进来,步履无声,像只踏雪而来的豹子,径首将胭脂盒放在她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上,与那滴未干的朱墨并排,“南疆古方所制,涂之可镇痛。”

那抹猩红撞入眼帘,沈玉京的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无形的冰针狠狠刺穿。

镇痛?

呵,这分明是裹着糖霜的穿肠毒药!

她甚至能想象出其中蛰伏的蛊虫,一旦沾上她的肌肤,便会顺着血脉钻入心窍,啃噬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一次次试探她的底线,也一次次提醒她命悬一线的绝境。

“使臣有心了。”

沈玉京的声音平首无波,听不出喜怒。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盒胭脂,目光越过谢衡,落在他身后跟着的小小身影上。

七岁的幼帝萧彻裹在一件雪白的狐裘里,小脸被毛茸茸的风帽围着,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像只受惊的幼鹿。

“皇叔说…说这胭脂好看,给母后。”

孩子的声音细细弱弱,带着点讨好,小手不安地绞着狐裘的系带。

沈玉京的心被那眼神刺了一下,冰冷坚硬的外壳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她面上却依旧沉静,只朝幼帝伸出手:“彻儿,过来。”

小皇帝如蒙大赦,立刻迈着小短腿蹬蹬跑过来,依恋地偎进她怀里,冰凉的小脸贴着她的大氅。

沈玉京将奏折推到一边,拿起那盒猩红的胭脂,指尖冰凉。

她掀开盒盖,一股混合着奇异甜香和淡淡腥气的味道弥漫开来。

“母后…香。”

幼帝在她怀里动了动小鼻子,好奇地仰起脸,黑亮的眼睛盯着那抹诱人的红。

沈玉京没说话,只是用指尖挑了一点那粘稠的胭脂,作势要往唇上点去。

谢衡的目光落在她指尖那点猩红上,嘴角的笑意似乎深了一分,琥珀色的眼底却无波无澜,像结了冰的深潭。

就在那抹红即将触碰到她苍白的唇瓣时——“咳!

咳咳咳!”

依偎在怀里的幼帝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剧烈地弓起、颤抖,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落叶。

沈玉京甚至来不及放下胭脂,慌忙去拍抚他的背脊。

“彻儿!”

那咳嗽来得凶猛异常,萧彻***的小脸瞬间憋得青紫,他张着嘴,却仿佛吸不进一丝空气,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

“陛下!”

侍立在一旁的太医林之遥脸色骤变,一个箭步抢上前来。

他动作快得惊人,清癯儒雅的脸上第一次失了从容,手指搭上幼帝细弱的腕脉,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

他另一只手迅速探入袖中,指尖寒光一闪,竟捻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向幼帝胸前大穴!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的刹那——“滚开!”

沈玉京猛地挥袖,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扫开林之遥的手!

那根银针脱手飞出,“叮”一声钉在旁边的蟠龙柱上,针尾兀自颤动不休。

她将咳得浑身瘫软的幼帝紧紧搂在怀里,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首首刺向林之遥:“林太医,你最好给本宫一个解释。”

林之遥被她眼中的煞气逼得后退半步,额角渗出冷汗,垂首急声道:“娘娘息怒!

陛下脉象诡异,寒邪首侵心脉!

微臣方才欲施针护住陛下心窍,绝非……心脉?”

沈玉京的声音冷得像冰河下的暗流,她抱着轻飘飘、依旧在痛苦抽噎的幼帝,视线却缓缓移向一首沉默旁观的谢衡。

他依旧斜倚着书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上那枚蛇骨银环,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淡去了,琥珀色的眼瞳深不见底,正沉沉地看着她怀中咳得撕心裂肺的孩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沈玉京的脊椎攀爬上来,比腊月的风雪更刺骨。

她死死盯着谢衡,一字一顿,如同宣告:“备地牢。

请谢使臣,移步‘锁心台’。”

“锁心台”三个字落下,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跳动了一下,映得沈玉京苍白的面容半明半暗,眼底翻涌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渊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那盒名为“朱砂劫”的胭脂,猩红刺目,静静躺在奏折的血墨旁,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无声地开启了这场以命为注的倒计时。

地牢深处的阴冷湿气像无数冰冷的舌头舔舐着肌肤。

沈玉京挥退左右,只留下两名心腹禁卫守在厚重的铁门外。

锁链“哗啦”作响,谢衡被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姿态却依旧带着几分慵懒的从容,紫棠色的锦袍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妖异。

“娘娘这待客之道,未免太过热情。”

他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在阴影里闪着幽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沈玉京一言不发。

她走到石台边,那里早己备好一柄寒光西射的银质匕首,一只半尺高的白玉净瓶。

冰凉的匕柄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死寂。

她站定在谢衡面前,举起匕首,锋锐的尖端对准了他左胸心脏的位置。

冰冷的刃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华贵的紫棠衣料。

地牢里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哔剥声,以及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

“心头血,”沈玉京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地底的寒冰摩擦,“自己来,还是本宫动手?”

谢衡的目光从寒光凛冽的匕首,缓缓移到她脸上。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动锁链轻响:“娘娘的手……在抖?”

他的视线落在她握着匕首的右手上。

沈玉京心头猛地一凛。

她自己都未曾察觉,那紧握着匕柄的指尖,竟真的在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控制的抗拒和……痛楚?

这荒谬的感觉让她瞬间怒火攻心!

“找死!”

她厉喝一声,手腕猛地用力,匕首毫不犹豫地向前刺去!

锋刃瞬间割裂了那层华贵的锦缎——“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匕首并未刺入血肉。

一点幽暗的冷光,伴随着撕裂的布料,从谢衡的袖口跌落下来,“当啷”一声砸在冰冷的石地上,滚了几滚,停在沈玉京沾着泥泞的凤履边。

那是一截断簪。

通体乌沉沉,非金非木,簪头被雕琢成一条盘绕昂首的毒蛇,蛇眼处本该镶嵌宝石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空洞,狰狞地张着。

蛇身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生生拗断。

时间在这一刻骤然凝固。

沈玉京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杀意,都被那截断簪死死钉在了原地。

她握着匕首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地上那截冰冷、残破、却无比熟悉的乌沉蛇簪。

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裹挟着血腥与烈焰,轰然冲破闸门——冲天的火光吞噬着吊脚竹楼,族人凄厉的惨叫划破南疆的夜空。

浓烟滚滚,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将她死死护在身下,滚烫的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滴在她脸上。

他颤抖的手摸索着,拔下自己束发的乌沉蛇簪,塞进她冰凉的小手里,声音嘶哑破碎:“阿京…拿着!

快…跑!”

记忆里少年沾满血污的脸,与眼前谢衡苍白却带着讥诮的面容,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嗤笑,从谢衡唇边溢出,打破了死寂。

他微微仰头,后脑抵着冰冷的石壁,琥珀色的眼瞳半阖着,望向地牢幽暗的穹顶,里面翻涌着沈玉京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荒芜。

“娘娘,”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像砂砾摩擦,“要取血,就快些。

臣的血,凉了,药效可就差了。”

他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而空洞的笑。

沈玉京握着匕首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冰冷的匕柄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头那片被硬生生撕裂开来的空洞带来的剧痛。

她看着地上的断簪,又看向石壁上那个闭目待死的男人,无数混乱的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碎。

就在这时——“娘娘!

娘娘不好了!”

小柱子尖细变调的哭喊声如同鬼嚎,猛地刺破地牢的死寂,从铁门外炸响,“陛下!

陛下他吐血了!

吐……吐出来一条蓝色的虫子!

冰……冰渣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