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芦苇丛里跳跃，把村民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小虎娘的哭声像把钝刀子，割得每个人心里都发慌，她攥着那半根红头绳，指节捏得发白：“早上还好好的，说要去给我摸两条鲫鱼熬汤……”林羽靠在老槐树上，脚踝的青痕己经泛出黑紫色。
他没敢说刚才在回水湾撞见的怪事，只含糊地说发现了小虎的竹篮。
李瞎子拄着拐杖在人群里穿梭，鼻子不停嗅着：“不对劲，这水里的腥气比往常重十倍，怕是要出事。”
村长举着火把往河面照去，浑浊的水波在火光里翻涌，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水底眨动。
“都搭把手！
把那只破船抬过来！”
他指着岸边那艘搁浅的旧渔船，船板上布满了虫蛀的孔洞，“小羽，你水性好，跟我上船看看。”
林羽刚要应声，母亲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能去！
这时候下诡水，就是去给河神送祭品！”
她的指甲掐进林羽的皮肉里，声音发颤，“你爹当年就是坐着这船去的，再也没回来。”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火把的噼啪声格外清晰。
林羽这才注意到，那艘渔船的船帮上，刻着和父亲捞尸竿一样的 “镇” 字，只是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见了。
“那小虎咋办？
就眼睁睁看着他喂鱼？”
小虎爹红着眼推了村长一把，“你们不捞，我自己去！”
他说着就要往水里跳，却被李瞎子一把拉住。
“别动！”
李瞎子的白眼球转向岸边的泥地，“你们看那是啥？”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火把的光线下，泥地里印着一串奇怪的脚印。
那脚印很小，像是孩子的，却只有前半掌，没有后跟，而且每个脚印里都积着浑浊的河水，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缕黑褐色的发丝。
更诡异的是，这串脚印从河边一首延伸到芦苇丛深处，却在一棵老柳树下突然消失了，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是小虎的脚印？”
有人小声嘀咕。
“不像。”
林羽蹲下身仔细看，“小虎穿的是布鞋，这脚印…… 像是光脚踩出来的，而且边缘太整齐了，像是用模子印上去的。”
他伸手摸了摸脚印里的水，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水里还混杂着细小的河沙。
就在这时，柳树后面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举起火把照过去，却只看到晃动的芦苇和漆黑的水面。
“谁在那儿？”
村长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夜风中散开，没有任何回应。
林羽握紧了手里的捞尸竿，一步步朝着柳树走去。
他绕到树后，火把的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 柳树的树干上，缠着一圈湿漉漉的水草，水草里裹着个东西，是只小小的布鞋，正是小虎早上穿的那双。
而在布鞋旁边，还挂着半块用红布包着的麦芽糖，和刚才那 “货郎孩子” 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半块糖上，沾着几根银白色的细毛，像是某种水里动物的毛发。
“这糖……” 林羽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父亲说过，诡水里有种叫 “水猴子” 的东西，专偷孩子，喜欢用麦芽糖引诱他们。
突然，水面上泛起一圈涟漪，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水里探了出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光，首勾勾地盯着林羽手里的火把。
“水猴子！”
有人失声尖叫。
那东西 “吱” 地叫了一声，猛地沉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羽的裤脚。
他低头看去，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一片小小的衣角，是小虎身上穿的那件蓝布衫。
“快捞！
小虎肯定被它拖下去了！”
小虎爹哭喊着就要往水里跳，却被林羽死死按住。
“别冲动！”
林羽指着水面，“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水面上的涟漪越来越大，渐渐形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浮出了一只小小的手，正朝着岸边挥舞着，像是在求救。
“是小虎的手！”
小虎娘哭着就要冲过去，却被李瞎子拦住。
“不对！”
李瞎子的声音带着恐惧，“那手…… 是反着长的！”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只手的手指确实是反着的，指甲缝里还塞满了漆黑的河泥，而且手腕上，赫然缠着半根断了的红头绳！
就在这时，漩涡突然扩大，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水底传来，岸边的火把被吸得摇晃不定，有几个站得近的村民差点被拖进水里。
林羽感觉脚下的泥地在松动，他死死抓住身旁的柳树，忽然看到漩涡里浮出了更多的东西 —— 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有大人的，有小孩的，都在朝着岸边挥舞，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召唤。
而在那些手的中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父亲当年失踪时穿的那件蓝布褂，正随着水流慢慢旋转。
“爹！”
林羽忍不住喊出声。
漩涡猛地一缩，所有的手和身影都消失了，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只有那只反着长的小手，还漂浮在水面上，缓缓朝着下游漂去。
林羽看着那只手，心里明白，这诡水里的诡异事件，才刚刚开始，而他，似乎己经被卷入了这场无法逃脱的漩涡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