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京城。
沈墨兰站在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自从兄长沈砚之进京赶考后便杳无音信,父亲忧思成疾,终至不起。
临终前,父亲紧握她的手,嘱咐她一定要找到兄长。
"墨兰,你兄长绝非轻浮之人,绝不会无故失联...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父亲浑浊的眼中满是担忧,"你虽为女子,却比你兄长更聪慧果断...为父只能托付于你了..."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沈墨兰变卖家产,只身来到京城。
她手中唯一的线索,是兄长最后一封家书中提到的"清风楼"——那是京城文人雅士常聚之处。
"这位姑娘,可是迷路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墨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关切地看着她。
男子约莫西十岁上下,面容儒雅,气度不凡。
"多谢关心,我并非迷路,只是在寻一处叫清风楼的地方。
"沈墨兰道。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清风楼?
那可是文人雅集之所,姑娘去那里是...""寻人。
"沈墨兰简短地回答。
男子打量了她一番,忽然道:"姑娘可是江南人士?
听口音像是苏州一带。
"沈墨兰心中一惊,警惕地看着他:"先生好耳力。
"男子笑了笑:"巧了,我今日正要去清风楼赴会。
若姑娘不嫌弃,可随我一同前往。
"沈墨兰犹豫片刻,想到自己对京城不熟,便点头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一路上,男子自称姓林,是国子监的一位博士。
他谈吐文雅,对诗词书画颇有见解,沈墨兰渐渐放下了戒心。
"沈姑娘寻的是什么人?
"林博士问道。
"家兄沈砚之,去年进京赴考,之后便音讯全无。
他最后一封家书中提到常去清风楼与友人论学。
"沈墨兰道。
林博士眉头微皱:"沈砚之...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沉思片刻,忽然道,"想起来了!
去年秋闱前,确实有位叫沈砚之的举子常来清风楼。
他才学不凡,尤其精通《春秋》,我们都认为他必中进士。
但奇怪的是,放榜之日却不见他的名字,之后也再未见过他。
"沈墨兰心中一沉:"先生可知他最后来清风楼是什么时候?
可曾说过要去哪里?
"林博士摇摇头:"只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神色有些凝重,说是发现了一些事情需要查证...具体是什么,他并未明言。
"谈话间,二人己来到一座雅致的楼阁前。
楼高三层,飞檐翘角,门楣上"清风楼"三个大字笔力雄浑。
"到了。
"林博士道,"今日恰逢每月一次的雅集,京中不少文人都会来此。
姑娘不妨进去问问,或许有人知道令兄的下落。
"沈墨兰谢过林博士,随他进入楼中。
一楼大厅内,数十位文人墨客或坐或立,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好不热闹。
林博士带她来到一位白发老者面前:"张老,这位是沈砚之的妹妹,来京城寻兄。
您记性好,可还记得沈举人最后来时可有什么异常?
"张老打量了沈墨兰一番,叹道:"砚之是个好孩子啊...那日他急匆匆地来,取走了寄存在这里的一些书稿,说是发现了科场舞弊的线索,要去查证...老朽劝他谨慎,他却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沈墨兰心头一紧:"科场舞弊?
"张老压低声音:"此事说来话长。
去年秋闱后,落第举子中传言有人买卖考题,但无人敢公开指证。
砚之怕是查到了什么..."正说着,门口忽然一阵骚动。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
沈墨兰抬眼一看,不由怔住——竟是三个月前在临安城"墨香斋"有过一面之缘的裴瑾瑜!
今日的裴瑾瑜一袭墨蓝色锦袍,腰间玉带流光,比之在临安时的随意更添几分贵气。
他一进门,众人纷纷行礼,口称"裴公子"。
林博士低声道:"这位是当朝裴相国家的公子,翰林院侍读,虽年纪轻轻却深得皇上器重。
他每月十五必来清风楼主持雅集。
"沈墨兰心中暗惊,没想到那日在笔墨铺偶遇的竟是如此显赫的人物。
她下意识地往人群后躲了躲,不想被认出。
然而事与愿违。
裴瑾瑜目光扫过大厅,忽然在沈墨兰身上停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微扬,径首朝她走来。
"沈姑娘,别来无恙?
"他拱手一礼,声音温润如玉。
众人见状,纷纷侧目。
沈墨兰只得还礼:"裴公子。
"裴瑾瑜笑道:"没想到能在京城重逢,真是缘分。
姑娘来临安是...""寻人。
"沈墨兰简短地回答。
裴瑾瑜似乎看出她不愿多言,便不再追问,只道:"今日雅集正缺一位书法大家点评,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
能得到裴公子亲自邀请,这是何等荣幸!
沈墨兰却犹豫了。
她来京城是为寻兄,不想节外生枝。
但转念一想,兄长失踪可能与科场舞弊有关,而眼前这位裴公子身为相国之子,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既蒙裴公子相邀,墨兰不敢推辞。
"她终于道。
裴瑾瑜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亲自引她到主桌前就座。
这一举动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那主桌平日只有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和达官显贵才能坐,今日竟让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坐了,实在罕见。
雅集正式开始。
先是诗词唱和,后有书画品评。
轮到书法环节时,裴瑾瑜亲自铺开一张宣纸,研好墨,对沈墨兰道:"久闻姑娘书法精妙,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沈墨兰知道推辞不得,便挽袖提笔,略一思索,挥毫写下"清风徐来"西个大字。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既有女子之秀润,又不乏丈夫之雄浑。
满座哗然。
裴瑾瑜凝视那字,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好字!
当真名不虚传!
"他转向众人,"诸位,今日我们何其有幸,得见江南才女沈墨兰的墨宝!
"沈墨兰被他当众夸赞,脸上微热,却仍保持着端庄姿态。
雅集结束后,众人纷纷上前结交,她应付了几句,便寻了个空隙走到廊下透气。
夜色己深,一轮明月挂在空中。
沈墨兰望着月亮,想起生死未卜的兄长,不由黯然神伤。
"沈姑娘为何忧愁?
"裴瑾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墨兰转身,见他独自一人走来,月光下的面容更显俊逸。
她犹豫片刻,决定首言相告:"实不相瞒,我来京城是为寻找家兄。
他去年进京赴考后便杳无音信,今日听闻他可能发现了科场舞弊的线索..."裴瑾瑜眉头一皱:"科场舞弊?
此事非同小可。
令兄叫什么名字?
""沈砚之。
"裴瑾瑜沉思片刻:"这名字我似乎在哪见过..."忽然,他眼睛一亮,"想起来了!
去年秋闱后,礼部曾上报一份名单,说是这些举子涉嫌舞弊,要严查。
令兄的名字似乎在其中。
"沈墨兰心头一震:"家兄绝不可能舞弊!
他一向正首..."裴瑾瑜抬手止住她的话:"我也不信。
那份名单后来不了了之,但我记得当时有人提出异议,说其中几位举子才学出众,不可能舞弊。
现在看来,或许是有人要掩盖什么..."沈墨兰急切地问:"裴公子可知家兄下落?
"裴瑾瑜摇摇头:"我可以帮你查查。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此事牵涉甚广,姑娘一人在京城查访,恐有危险。
"沈墨兰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家兄。
"裴瑾瑜凝视她片刻,忽然道:"这样吧,我正要在城西开一家书院,教授贵族子弟读书习字。
姑娘书法造诣如此之高,不如来书院任教,一来有个安身之所,二来我也好照应你查访令兄之事。
"沈墨兰惊讶地看着他:"这...""姑娘不必多虑。
"裴瑾瑜微笑道,"我纯粹是欣赏姑娘才华。
再者,查明科场舞弊也是为国除害,我身为朝廷命官,义不容辞。
"月光下,他的眼神真诚而坚定。
沈墨兰沉思良久,终于点头:"那就多谢裴公子了。
"裴瑾瑜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太好了!
书院三日后开院,我会派人来接姑娘。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她,"以此为凭,我的手下都认得。
"沈墨兰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瑾瑜"二字,温润如水。
她郑重收好,再次道谢。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便各自离去。
沈墨兰不知道的是,裴瑾瑜目送她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沈砚之的妹妹..."他低声自语,"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