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白炽灯管在滋滋作响，李小鑫盯着停尸床上隆起的轮廓，突然想起便利店报废的速冻水饺。
那些被压变形的包装袋也是这样鼓胀着，在午夜被丢进馊水桶时发出沉闷的噗通声。
"死亡证明需要家属签字。
"护士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传来。
李小鑫握笔的手突然被握住，林小米沾着颜料的食指覆在他手背上，医用酒精都擦不掉的钴蓝色渗进他虎口的掌纹里。
签字栏的墨水洇开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
林小米的父亲林永年站在走廊阴影里，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拘束带的金属扣。
这位精神科主任的目光扫过女儿染血的校服下摆，最终停留在李小鑫攥着的U盘上。
"小鑫，"林永年向前半步，金丝眼镜在冷光下折射出十字星芒，"你母亲临终前，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李小鑫后退时撞翻处置车。
碘伏棉球滚落脚边，他看见林永年的皮鞋尖沾着某种暗红色泥渍——和父亲失踪那晚玄关地毯上的污渍一模一样。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的短信："别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发信时间显示2023年9月16日03:14，而此刻墙上的电子钟正指向凌晨三点十五分。
林小米突然拽着他冲向安全通道。
夜风灌进楼梯间，她校服后背渗出的血迹在月光下像幅抽象画。
那只流浪狗的血，李小鑫想，或者是美术室火灾时她背上永远消不掉的伤疤。
老式公寓501室的门锁己经被撬坏，冷风从洞开的防盗门里呼啸而出。
李小鑫打开冰箱冷冻层，才发现母亲藏了更惊人的秘密：二十袋暗红色的血袋整齐码放在速冻水饺下方，标签上全是他的血型信息。
"阿姨她..."林小米的指尖抚过结霜的血袋，突然剧烈颤抖，"每次说去献血，原来都是......"李小鑫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这半年母亲愈发苍白的脸色，想起她总把补血口服液藏在调料柜后面。
那些他以为是尿毒症导致的虚弱，原来都是400cc又400cc的抽血记录堆砌的假象。
U盘插入电脑的瞬间，屏幕突然蓝光频闪。
204公路的监控画面在噪点中浮现：暴雨夜，银色轿车撞飞路障冲下悬崖。
但慢放三十倍后能看到，在车辆坠毁前的0.3秒，有束诡异的蓝光从驾驶座射出。
"这是量子隧穿效应。
"林小米突然开口，沾着血渍的校服袖子擦过屏幕，"物质在极短时间内穿越能量屏障的现象。
"她的呼吸喷在李小鑫耳后，"就像你收到的那些短信。
"视频进度条走到最后时，日期水印让李小鑫如坠冰窟——2013年9月15日18:07，正是母亲咽气的时刻。
而画面角落闪过的人影，分明穿着印有仁爱医院标志的护士服。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语音留言，母亲虚弱的声音在凌晨西点的房间里回荡："小鑫，冰箱冷冻层最里面有..."杂音突然吞没后续话语，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与便利店冷柜的声响惊人相似。
林小米正在翻找橱柜的手突然顿住，她举起个缠着胶带的铁盒，盒盖上用红笔写着"给小鑫的十八岁礼物"。
拆开的瞬间，大把银杏叶倾泻而出，每片叶脉上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方程。
"这是爸爸的笔迹！
"李小鑫抓起叶片，七年未见的父亲字迹在台灯下泛着磷光。
林小米捡起夹在叶堆里的便签纸，轻声念道："当双星系统的轨道周期出现0.7秒误差，说明有第三质量体介入——就像我们的生活突然出现的变量。
"公寓楼下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锐响。
李小鑫冲到阳台时，正看见那辆银色轿车消失在街角，车牌上的"204"数字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与他七年前在父亲书房看见的车祸照片完全一致。
林小米的手机在此刻响起特别提示音——美术室烟雾报警器的远程监控被触发。
当他们赶到学校时，焦糊味正从画室窗口涌出。
林小米踹开门的瞬间，李小鑫看见她三年前没救出来的那幅画：两个少年在银杏树下牵手，背景里的教学楼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画布被人更新过。
"林小米用美工刀划开碳化层，露出底下未完成的场景：成年的李小鑫站在顶楼边缘，身后是旋转的星云图。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画中天空的裂痕形状，与昨天暴雨中的琥珀色裂缝完全吻合。
储物柜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李小鑫摸到个冰冷的金属盒。
打开后是台老式BP机，屏幕显示着持续接收中的神秘代码：0419 2703 0816...林小米突然夺过机器，瞳孔剧烈收缩："这是经纬度坐标！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们站在跨海大桥第七根桥墩前。
生锈的检修梯上缠着海藻，李小鑫在第三级台阶发现父亲的手表。
表盘玻璃裂成蛛网状，时针逆时针旋转着指向罗马数字Ⅶ，而分针正在疯狂抖动。
"退潮时间。
"林小米查看手机潮汐表，"现在下去能看到平时被淹没的..."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桥墩底部***的混凝土上，赫然刻着与袭击书房的玻璃瓶相同的符号，旁边还有串新鲜的血指印。
海水突然翻涌，李小鑫的裤脚被浪打湿。
咸涩的水珠溅到唇上时，他尝到了铁锈味——和母亲临终前他亲吻额头时尝到的，一样的血腥气。
林小米的惊呼被海风吹散，她举着的手机屏幕上，实时监控显示太平间的停尸床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