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气,擦着那个几乎从没用过的高脚杯。
末世来临三年了,灰烬港的夜晚依旧灯火通明,但我这家"往昔酒吧"的客人越来越少。
门铃突然响了。
我抬头,看见一个浑身淋透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
"好久不见,张莉。
"是他——曹宇。
三年前,全球雾霾危机爆发那天,他说去买瓶水,再也没回来。
而现在,他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站在我面前,衣领上别着灰烬港最高等级的城市通行证。
"滚。
"我拿起柜台下的棒球棍。
灰烬港的规矩,进门就是客,出门才能打。
"三年了,就这反应?"他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衣服滴在我刚拖过的地板上。
"你还想要什么反应?鼓掌欢迎?"我手指向门口,"外面雨很大,你可以再消失一次。
"曹宇脱下湿透的外套,径直走向吧台:"一杯龙舌兰,纯饮。
""这里不欢迎你。
""别这样,莉莉。
"他竟然还敢用我的昵称,"我知道你有一千个理由恨我,但至少听我解释。
""你消失的第三天,雾霾灾变爆发,所有通讯中断。
"我砰地放下杯子,"第七天,食物短缺危机开始。
第十九天,军阀割据,灰烬港变成现在这样。
而整整三年,你连一个字都没有。
""我被困在了燕雀区。
"曹宇的声音低沉,"那里通讯全断,外围设了隔离墙。
""燕雀区?"我冷笑,"那个疫区?你骗三岁小孩呢?没人能从那里活着出来。
""但我出来了。
"他卷起左臂袖子,露出一道从手腕延伸到肘部的狰狞疤痕,"代价就是这个。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道疤。
"所以?这就是你三年不联系的理由?""不。
"他直视我的眼睛,"我试过无数次逃出来找你。
第一次,我被抓回去打断了三根肋骨。
第二次,差点丢了命。
第三次...""够了!"我打断他,"编得真精彩。
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指着他胸前的通行证,"A级公民?商队首领?你是怎么从一个被困在疫区的可怜虫变成灰烬港的上流人士的?"曹宇沉默片刻,随后叹了口气:"好,我明白了。
既然你不想听,我走就是。
"他起身,却又突然停下:"但答应我一件事。
明天有个货物拍卖会,这是邀请函。
"他放下一张金边卡片,"来看看,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恨我。
"他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雨夜中。
我盯着那张卡片,上面烫金的"御风商会"四个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御风商会,灰烬港最大的物资供应商,由七个商队联合组成,每月举办一次拍卖会,有钱有势的才能进入。
我原本想把卡片撕了,但最终还是塞进了口袋。
第二天,我穿上唯一一条像样的裙子,来到灰烬港中央区的拍卖大厅。
入口处的保安看了看我的邀请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让我进去了。
大厅金碧辉煌,与外面破败的城市形成鲜明对比。
各色人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衣着华丽,举止优雅,仿佛末世从未降临。
"张莉!"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我的邻居老马急匆匆地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老马是灰烬港有名的情报贩子,消息灵通得可怕。
"受人邀请。
"我简短地回答。
"谁?"老马睁大眼睛,"等等,别告诉我是——""御风商会的曹宇。
"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一位穿着红色旗袍的美女站在我面前,笑容甜美却让人心生警惕。
"你是?""林岚,曹队长的助理。
"她伸出手,"你就是张莉小姐吧?队长经常提起你。
""是吗?"我冷冷地说,没有握她的手,"他都说些什么?"林岚收回手,笑容不减:"说你是他见过最勇敢的女人,在末世前就敢一个人开酒吧,末世后更是把酒吧变成了灰烬港最安全的中立区。
"我没想到曹宇会这么评价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拍卖马上开始了,队长让我带你去贵宾席。
"老马拉住我的手,压低声音:"小心点,林岚是御风商会的红人,传说她能同时周旋七支商队的首领之间而不出事。
"我点点头,跟着林岚穿过人群。
拍卖台上,一位身着西装的男子正慷慨陈词:"欢迎各位来到第三十六届御风拍卖会!今天我们有一批特殊物资,来自外围的神秘区域..."林岚带我来到一个包厢前,推开门——曹宇正坐在里面,与几位衣着华贵的男女交谈。
看到我进来,他立刻站起身,眼中闪过惊喜。
"你来了。
"他说,声音里藏不住的兴奋。
"别误会,我只是好奇。
"我冷淡地回应。
曹宇笑了笑,转向其他人:"各位,这位是张莉,我的...""老相识。
"我打断他。
包厢里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开口:"曹队长终于肯介绍你的心上人了?久仰大名。
"我一愣:"什么?"没等我反应过来,拍卖台上的主持人宣布:"下面进入今天的重头戏——来自燕雀区的特效药!据说能治愈雾霾病!起拍价:一万灰币!"全场哗然。
燕雀区是灰烬港最危险的疫区,传说那里的雾霾能让人在几小时内窒息死亡。
如果真有特效药..."两万!"一个商人举牌。
"三万!"另一个跟进。
价格迅速攀升到十万,气氛越来越热烈。
突然,曹宇站起身:"五十万。
"全场寂静。
五十万灰币,足够一个普通家庭活十年。
"成交!"拍卖师兴奋地宣布。
曹宇转向我,眼中带着奇异的光芒:"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
跟我来。
"他带我离开包厢,穿过一条隐蔽的走廊,来到一个小房间。
里面放着一个金属箱,上面刻着燕雀区的标志。
"这是什么?"我警惕地问。
"救命药。
"曹宇打开箱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支蓝色药剂,"能治愈雾霾病的唯一方法。
""所以?你花五十万买这个就为了炫耀你有钱?""不。
"他拿出一支药剂,"你还记得你爸爸吗?"我心跳漏了一拍:"我爸?他死于雾霾灾变初期...""他没死。
"曹宇直视我的眼睛,"他在燕雀区,得了重度雾霾病。
我找了他三年。
"我腿一软,靠在墙上:"不可能...医生说他...""医生只是按规定宣布他死亡。
重症患者都被秘密送去了燕雀区。
"曹宇走近一步,"我三年前去买水,碰巧看到他被运走。
我跟着车子一路到了燕雀区,被困在里面。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这三年,你一直在找我爸?""最初是。
后来我发现了更可怕的真相。
"曹宇声音低沉,"燕雀区不只是疫区,还是人体实验场。
灰烬港的统治者在那里测试各种药物,用病人做小白鼠。
""不..."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挣扎着活下来,加入了地下反抗组织,一点点爬到现在的位置,就为了接近核心,救出被困的人。
"曹宇握住我的手,"包括你爸爸。
"我甩开他的手:"为什么我要相信你?这可能又是一个谎言!""三天后,在东区码头,会有一艘船。
"曹宇说,"如果你还有一丝相信我的可能,就来。
我会带上你爸爸。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欺骗的痕迹,但只看到了坚定和疲惫。
"三天后,东区码头。
"他重复道,然后塞给我一支蓝色药剂,"这个给你,以防万一。
"离开拍卖场,我脑中一片混乱。
如果曹宇说的是真的...不,这太荒谬了。
我爸爸已经死了三年,骨灰盒就放在我家的神龛上。
曹宇一定是在操纵我的情感,别有用心。
回到酒吧,我把那支蓝色药剂锁进抽屉,决定忘掉这一切。
当晚,酒吧来了前所未有的客人。
七八个陌生人占据了角落的位置,一边喝酒一边窃窃私语。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左脸有一道疤,眼神凶狠地盯着我。
"老板,再来一轮。
"疤脸男喊道。
我端着酒走过去,听到他们的对话:"...确定是她?""...曹宇的女人...""...明天动手..."我的手一抖,酒瓶差点掉地上。
"怎么,手抖啊?"疤脸男嘲笑道,"听说你是曹宇的老相好?""不认识什么曹宇。
"我把酒放下就要走。
疤脸男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别装了,今天拍卖会上所有人都看见你们在一起。
""放开她。
"老马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把猎枪。
疤脸男不屑地笑了:"多管闲事的老头,找死?"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酒吧的灯突然全灭了。
黑暗中传来打斗声、惨叫声,等灯再亮起时,疤脸男一伙已经全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曹宇,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装置。
"电击器,不会死人。
"他走进来,看向我,"你没事吧?""你跟踪我?"我恼火地问。
"保护你。
"他扫视四周,"这些人是鬣狗帮的,专门绑架勒索。
他们盯上你了,因为今天的拍卖会。
"老马举着猎枪走到曹宇面前:"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但如果你害了莉莉,我绝不会放过你。
"曹宇居然笑了:"老马,你的猎枪里从来不装子弹,别唬人了。
"老马一愣,随即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看看曹宇,又看看老马:"你们认识?""何止认识。
"老马放下猎枪,"这小子三年前刚到燕雀区时,是我给他送的第一批物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知道他在燕雀区?为什么不告诉我?"老马叹了口气:"他不让说。
说是怕你担心,也怕牵连你。
燕雀区那地方,消息泄露一点,人就没了。
"我转向曹宇:"所以你真的在燕雀区?老马可以作证?""我只能证明他确实在那,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
"老马说,"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打听你爸的消息。
"我的心乱了。
如果曹宇没说谎,那这三年我对他的恨意和怨念都是错的?"把这些人弄出去。
"曹宇指着地上昏迷的鬣狗帮成员,"他们醒来会更麻烦。
"老马点点头,出门叫来几个熟人,把人搬走了。
酒吧里只剩我和曹宇。
沉默了许久,我才开口:"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消息?哪怕一个字?""试过。
"曹宇苦笑,"燕雀区完全封闭,没有通讯。
我给老马写过信,但他说信件根本送不出灰烬港。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曹宇卷起袖子,再次露出那道疤痕:"代价就是这个,还有更多你看不到的。
我参与了一项实验,成为他们的'成功案例',才获得了自由。
""什么实验?""燕雀区在研发雾霾疫苗,需要测试者。
我自愿参加,在体内植入了一种特殊物质。
"他苦笑,"他们发现我对药物有特殊抵抗力,就把我作为样本研究。
后来,我慢慢获得了他们的信任,被允许在特定区域活动。
""然后你就加入了御风商会?""不是加入,是创建。
"曹宇纠正我,"御风商会最初只是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组建的小团体,目的是帮助燕雀区的人逃出来。
后来发展壮大,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无言以对。
曹宇的故事听起来像小说,但老马的证实和他身上的疤痕又让我不得不信。
"三天后,东区码头。
"他重复道,"我会带上你爸爸。
无论你信不信,他确实还活着。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我一人在空荡荡的酒吧里思考。
接下来的两天,我的酒吧前所未有地冷清。
连常客都不来了,仿佛整个灰烬港都在避开我。
老马来过一次,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鬣狗帮放出话来,要活剥了你和曹宇。
"他忧心忡忡地说,"他们背后是黑牙集团,灰烬港第二大势力。
""为什么针对我们?""因为那批药。
"老马压低声音,"黑牙一直垄断着药品市场,曹宇的出现打破了平衡。
更糟的是,传言说他的药真的能治愈雾霾病,这威胁到了整个灰烬港的权力结构。
"我心一沉:"所以他们想杀人灭口?""不仅如此。
"老马叹息,"他们想抓住你,逼曹宇就范。
鬣狗帮已经在酒吧外面盯梢了。
"我走到窗边,果然看到街对面停着几个可疑的人。
"你得离开这里。
"老马说,"今晚我安排人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
""不。
"我摇头,"三天后是东区码头的约定。
如果我爸真的还活着...""你真相信那小子?""我不知道。
"我诚实地说,"但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我必须去看看。
"当晚,老马送来了一把手枪和一件防弹衣。
"以防万一。
"他说。
第三天凌晨,我穿上防弹衣,带上手枪,悄悄离开酒吧,避开了外面的监视,按照老马给的路线向东区码头前进。
灰烬港的东区是最混乱的地方,各种帮派割据,没有统一管理。
我小心翼翼地穿过街道,避开巡逻的帮派成员,终于在天蒙蒙亮时到达了码头。
码头空无一人,只有几艘破旧的渔船停泊在岸边。
我躲在集装箱后面,警惕地观察四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升起,还是没有人来。
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远处的水面上出现了一艘黑色的大船,缓缓驶来。
船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曹宇。
船靠岸后,曹宇一个人走下来。
"你来了。
"他看到我,松了口气。
"我爸呢?"我直接问。
"船上。
"他指向船舱,"但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
他的状况不太好,雾霾病已经侵蚀了他的肺部和神经系统。
他...可能认不出你了。
"我心一沉,但还是坚定地点头:"带我去见他。
"曹宇带我上船,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一个小舱室。
他轻轻推开门,里面躺着一个消瘦的老人,脸色灰白,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爸?"我试探着呼唤。
老人没有反应,依旧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我走近一步,仔细看着他的脸。
尽管消瘦憔悴,但那确实是我爸爸的五官!"爸!是我,莉莉!"我忍不住抓住他的手。
老人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头看向我,但眼中没有任何认出我的迹象。
"我告诉过你,他的神经系统受损了。
"曹宇轻声说,"但我带了药。
"他拿出那种蓝色药剂,小心地给我爸注射。
几分钟后,奇迹发生了——老人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看向我时,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莉...莉?"他虚弱地叫出我的名字。
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爸,是我!"我紧紧抱住他,感受着他虚弱但真实的心跳。
三年了,我以为永远失去的父亲,竟然还活着!"药效只能维持几小时。
"曹宇在一旁提醒,"我们必须在太阳落山前离开灰烬港。
""离开?去哪?"我抬头问。
"绿洲城。
传说中没有雾霾的地方。
"曹宇说,"我在燕雀区听说的,一直在寻找路线。
现在,我们终于有机会去了。
"我看着虚弱的父亲,又看看曹宇:"你救了我爸。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不需要感谢。
"曹宇轻声说,"我只是想弥补三年前的离开。
虽然那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确实伤害了你。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摇晃,外面传来枪声和喊叫。
"找到他们了!在船上!"曹宇脸色大变:"黑牙的人!他们追来了!"他拔出枪,冲我喊道:"保护好你爸,我去解决他们!"没等我回应,他已冲出舱门。
外面枪声大作,夹杂着惨叫和怒吼。
我抱着父亲,恐惧地看着舱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突然,舱门被踹开,一个浑身是血的曹宇踉跄着冲进来。
"快!从后舱逃!"他喘着粗气说,"船已经被包围了,但后面有条小艇!"我扶起父亲,跟着曹宇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船尾。
一艘小艇正系在那里,随着波浪起伏。
"上去!"曹宇帮我们上了小艇,自己却没跟上来。
"你呢?"我焦急地问。
"我必须留下来引开他们。
"他咬牙道,一边解开系着小艇的绳索,"否则他们会追上来!""不!一起走!""来不及了!"曹宇推开小艇,"向东南方向划,那里有个小岛,岛上有我的朋友,他们会帮你们去绿洲城!"小艇被推离大船,渐渐飘向远处。
我眼睁睁看着曹宇转身迎向追兵,枪声大作,他的身影消失在船舱中。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