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的铜锣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闷,骤然撕裂了刑场上空的喧嚣!
“咚——!”
锣声悠长,带着死亡的回音,瞬间让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混合了兴奋、恐惧和病态期待的复杂情绪,聚焦到了刑台中央。
监刑官,一个穿着暗红色官袍、面容刻板如石雕的中年人,踏前一步。
他展开手中一卷明黄色的帛书,声音洪亮而冰冷,如同宣读着天道的敕令,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冰冷的黑石地面上,也砸在龙渊的心头:“罪囚龙渊!
身负天穹战神之尊,不思报国,反勾结北邙妖国,出卖军机,致使边境防线溃败,将士死伤枕藉!
更兼心怀叵测,意图谋逆,颠覆下界!
其罪滔天,罄竹难书!
经查,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依天玄律,判——凌迟之刑!
即刻行刑!
以儆效尤!”
“凌迟”二字一出,如同无形的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随即又被更狂热的呼喊淹没。
“杀了他!
千刀万剐!”
“叛徒!
活该!”
“凌迟!
便宜他了!
该诛九族!”
龙渊的身体在监刑官宣判的瞬间,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死亡对他而言,或许早己是解脱——而是因为这泼天的污名!
勾结妖国?
谋逆?
这些罪名如同最肮脏的烙印,要在他死后,也永远钉在龙家的耻辱柱上!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监刑官,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锁链被他挣得哗啦作响,鲜血顺着勒痕汩汩流下。
他想嘶吼,想辩驳,想撕碎这颠倒黑白的谎言!
但极致的愤怒和虚弱,让他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嗬…嗬…污蔑…全是…污蔑!”
他的挣扎和嘶吼,在狂热的人群和冰冷的判决面前,显得如此微弱而可笑。
监刑官面无表情,对龙渊的挣扎视若无睹,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收起帛书,目光转向一旁。
两名膀大腰圆、***着上身、只在腰间围着油腻皮裙的刽子手,从刑台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常年与死亡打交道的麻木和冷酷。
一人手中提着一个沉重的木桶,里面浸泡着各种形状奇特、闪烁着寒光的刀具——细长的柳叶刀、带钩的剔骨刀、锋利的薄刃片……另一人则拿着一块磨刀石,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磨着一柄尺许长的短刀,发出“噌…噌…”的单调声响,在这死寂下来的刑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磨刀声如同催命的音符,一下下敲在龙渊紧绷的神经上。
他死死盯着那些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光芒的刀具,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
纵使是铁血战神,面对这种将痛苦延长到极致的酷刑,身体的本能也无法抑制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锁链死死地禁锢着他,冰冷的玄铁紧贴着皮肉,带来绝望的触感。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刑台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时辰到!
行刑!”
监刑官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两名刽子手放下木桶和磨刀石,大步走向龙渊。
其中一人粗暴地抓住他破烂的囚衣,“嗤啦”一声,将其彻底撕开,露出伤痕累累、肌肉线条却依旧虬结的上半身。
那些尚未愈合的鞭痕烙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无数道目光之下,引来一阵阵兴奋的议论。
另一名刽子手则从木桶中捞起一柄细长的柳叶刀,刀尖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点刺目的寒星。
他走到龙渊面前,眼神如同打量待宰的牲畜。
“战神大人,”那刽子手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带着残忍的戏谑,“听说您筋骨如铁?
小的们手艺糙,待会儿要是下手重了,您可得多担待点!”
台下的哄笑声再次响起。
龙渊死死咬着牙,牙龈崩裂,满口血腥。
他闭上眼,不再看那逼近的刀锋和刽子手丑陋的脸。
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对抗那即将到来的、无休止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他调动着残存的所有意志,试图将意识沉入一片虚无,隔绝这炼狱般的现实。
然而,当那冰冷刺骨的刀尖,带着刽子手粗糙手指的触感,轻轻贴在他左胸靠近心脏位置的一块相对完好的皮肤上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还是无法抑制地席卷了他!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且慢!”
一个清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如同冰泉流淌,清晰地响彻刑场!
即将落下的刀锋,骤然顿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龙渊身上移开,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刑台边缘,那抹清冷如雪的白色身影。
柳如霜!
她缓缓地,从林枭身边踏前一步。
素白的裙裾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如同不染尘埃的仙子。
她绝美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漠然。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刑台上被剥去上衣、即将受刑的龙渊身上。
那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即将被处理的、无关紧要的物品。
林枭站在她身侧,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和一丝无奈,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遗憾,却又无力阻止。
整个刑场,落针可闻。
只有寒风刮过高耸黑石柱的呜咽声。
柳如霜微微抬手,动作优雅而从容。
她身后一名捧着紫檀木托盘的侍女立刻上前一步。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卷用金线捆扎、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素白绢帛。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预感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
龙渊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当柳如霜那清冷的声音响起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最后一丝渺茫希冀和更强烈不祥预感的电流,瞬间击中了他残破的心脏!
他死死地盯着柳如霜,盯着她手中那卷刺眼的素白绢帛,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比刽子手的刀锋更冷!
柳如霜伸出纤纤玉指,拈起那卷绢帛,动作轻柔得如同拈起一片花瓣。
她缓缓展开绢帛,目光落在上面,红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滚落,清晰地传遍刑场的每一个角落:“兹有下界柳氏嫡女,柳如霜,与罪囚龙渊,曾于天玄历九千八百七十年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立婚约。”
柳如霜的声音清冽如冰泉,不带丝毫感情,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刑场上空,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她手持素白绢帛,身姿挺拔,如同一株傲立雪中的寒梅,宣读的内容,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