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静书斋列诺!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罪蚀

第1章 奶油融化的“谋杀”现场

发表时间: 2025-06-10
十六岁生日的暴雨裹着潮湿的腥甜,在落地窗前织成灰蓝色的帘幕。

宋砚卿盯着鞋尖滴落在地板上的水珠,忽然想起母亲方伊珞曾说过,他的存在是“上帝打了个盹时犯下的错”。

——就像此刻餐桌上那个歪扭的草莓蛋糕,奶油边缘沁出的红色汁液正沿着瓷盘蜿蜒,在深色实木地板上洇成不规则的圆斑,像被踩碎的、未寄出的求救信。

“孽种快去死”几个字在奶油里泡得发胀,字母边缘蜷曲着融化,像极了上周母亲掐他后颈时,指甲在皮肤上碾出的月牙形红痕。

他指尖触到蛋糕边缘的凉,忽然想起今早母亲把水果刀塞给他时,指尖在刀柄上停留的三秒。

——那把刻着蔷薇花纹的银器,此刻正没入她的胸口,刀柄上的碎钻在闪电中闪过细碎的光,像她眼里偶尔泛起的、转瞬即逝的清明。

方伊珞靠在酒红色丝绒沙发里,真丝睡袍被血浸透成深紫,像朵在雨夜里迅速衰败的鸢尾。

她的右手还维持着推拒的姿势,精致的法式美甲剥落了半边,露出底下泛白的甲床——这双手曾无数次挥起皮鞭,却在最后一刻,用食指指腹轻轻蹭过他的手腕,带着某种近乎颤抖的温度。

最诡异的是她的笑,唇角上扬的弧度里藏着解脱,眼尾却凝着未说出口的遗憾,像把裹着糖霜的刀,刃口滴着甜腻的奶油,又渗出血珠。

(她在遗憾什么?

)宋砚卿盯着掌心的血纹,忽然想起父亲宋屿白常说的话:“砚卿的手很适合握毛笔。”

可此刻这双手正不受控制地发抖,指缝间的血珠滴在地板上,和雨水混在一起,洇成深棕的、扭曲的纹路。

他本该害怕的,胸腔里却翻涌着荒诞的轻松——这场从记事起就如影随形的噩梦,终于在刀刃没入血肉的瞬间,迎来了看似的终结。

“哐当——”铜门撞在墙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夜鹭。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雨幕中摇晃,深灰色定制西装被雨水浸得发亮,裤脚沾着碎石子,踩过积水时发出细碎的“啪嗒”声。

他在看见沙发上的身影时骤然定住,那双常年握钢笔的手忽然开始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片被风吹得打颤的、即将凋零的银杏叶。

宋砚卿下意识拔出了刀。

刀刃离开血肉的瞬间,温热的血溅在他手腕内侧,他听见父亲宋屿白短促的抽气声,抬头撞见对方眼底翻涌的痛——那不是对凶手的震怒,而是对幼兽的怜悯,像看见幼鹿被陷阱划伤的猎人,宁可自己流血,也要替它松绑。

下一刻,宋屿白猛地扣住他握刀的手腕,将刀刃硬生生按进自己掌心!

银白的刃口割开皮肤的瞬间,血珠顺着刀柄滴落,在地板上画出与奶油汁液交叠的轨迹。

“记住——”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你推门时,看见的是我。”

打火机的“咔嗒”声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幽蓝的火苗舔上丝绒沙发,方伊珞的袖口最先燃起,蕾丝花边在火中蜷成焦黑的蝶。

宋屿白转身时,一滴泪砸在宋砚卿手背上,滚烫得灼人——这是他记忆里,父亲第一次流泪,泪珠在火光中凝成透明的琥珀,里面映着草莓蛋糕上融化的字,和母亲临终前微张的唇。

“砚卿……活下去。”

大火吞噬沙发的轰鸣盖过了警笛声。

宋砚卿被搡出门的瞬间,看见父亲跪在火中,脊背挺得笔首,却像座正在融化的雪雕——他忽然想起那些深夜里,从书房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声响,想起垃圾桶里未燃尽的碎纸片,边角处隐约可见“精神科”“药物依赖”的字样,想起母亲摔碎花瓶时,父亲转身时绷紧的肩线……此刻,这些碎片在火光中拼成了模糊的轮廓——有些沉默,是藏在火焰里的保护。

雨越下越大,赤脚跑过碎石路时,脚底的伤口渗出血珠,和雨水一起流进指缝。

宋砚卿跪在河岸呕吐,胃里空无一物,只能吐出苦涩的胆汁。

水面倒影里,母亲举着皮带的身影与火中父亲的背影重叠,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他发烧到意识模糊时,枕边曾出现过一颗水果糖——包装纸是淡粉色的,像此刻蛋糕上融化的奶油,甜得发苦。

……意识在消毒水的气味中沉浮。

宋砚卿在黑暗中漂浮时,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心率下降”,指尖忽然被掐了一下,痛觉像电流般窜过神经——但这疼痛很快被更巨大的空白吞噬。

再次醒来时,天花板的白炽灯刺得眼眶发疼,手背的留置针随着心跳轻轻颤动。

穿白大褂的男人俯身过来,他面容温润如玉,儒雅中透着坚定,眉间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

胸前的名牌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池昱 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几个字映进宋砚卿的视线。

他指尖夹着病历本,纸页边缘露出“急性应激障碍”“记忆断层待查”的字样,袖口沾着极细的金粉,像某种昂贵的香料,却掩不住指尖淡淡的、铁锈味的腥。

“你醒了。”

男人的声线很稳,喉结却微微滚动了一下。

病床上的少年肤白如玉,眉骨清峻,丹凤眼疏离冷淡,唇色淡薄,脖颈与锁骨线条优美,气质清冷,修长身形如水墨画中走出的谪仙。

此时少年注意到男人手腕内侧有道浅褐色的疤痕,形状像片蜷缩的银杏叶——这是他昏迷前见过的、唯一清晰的细节。

宋砚卿张了张嘴,想追问父亲的事,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那些在火中清晰的画面——父亲按刀的掌心、母亲唇角的笑、草莓蛋糕上融化的字——此刻竟像隔了层毛玻璃,明明记得“发生过”,却想不起任何具体的触感与声音。

“你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男人的问题像块石头,砸进他空空的脑海。

宋砚卿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忽然惊觉:他记得刀刃没入母亲胸口的重量,记得父亲流泪的温度,记得火焰的滚烫,却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拿起刀的,想不起母亲说“这本就该是你们的”时,语气里的“你们”究竟指谁,更想不起父亲在火中跪下时,究竟对着蛋糕说了什么。

那些本该深刻的记忆,此刻只剩零散的光斑,像被风吹散的灰烬,抓不住,拼不拢。

男人忽然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宋砚卿这才注意到,他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刻着朵小巧的银杏——和他手腕的疤痕形状一模一样。

“别逼自己想。”

男人的声音放轻,像在安抚受惊的兽,“有些事……等你准备好,自然会回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宋砚卿盯着玻璃上的水痕,忽然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他怕那些消失的记忆,藏着比“父亲弑母”更残酷的真相;怕眼前这个叫“池昱”的医生,藏着关于父亲的、他不敢追问的答案。

监护仪的“嘀嗒”声里,他闭上眼,任由黑暗再次漫上来。

这一次,黑暗里没有火光,没有母亲的笑,只有白大褂上“池昱”的名牌在意识深处闪烁,像枚陌生的、却莫名熟悉的勋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