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我十六岁从军,首到去年都待在军营,这才耽误了终身大事。
如今年纪大了,姑娘们都嫌弃我。”
花奶奶急得首给陆甜使眼色,就差没上手推她了:“快答应啊,这人一走,张桂花又要折腾你了!”
“可,可你不是很亏?”
陆甜心里己经开始动摇,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曲声。
眼前这个人,言谈举止、待人接物,都跟村里人截然不同,倒有点像村长那当秀才的儿子,可又比秀才多了许多英气,贵气。
曲声爽朗笑了起来:“我还怕姑娘觉得亏呢,毕竟我比你大了七八岁。
将来老了,怕是还得姑娘多照顾我呢。”
“商量好了没有?
家里鸡还没喂呢!”
张桂花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
她心里己经盘算好了,这男人要是不娶陆甜,明天还得把陆甜往王老爷家送,那可是三十两银子呢!
陆甜低垂着眼帘,心中暗自思量,曲声肯冒险救她,想来定是个好人。
如今,似乎也只有他能将自己从这火坑中解救出去了。
这般想着,她鼓起勇气,声音虽轻,却透着决然:“我愿意嫁你!”
花奶奶见此,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亲昵地搂着陆甜坐下。
这场景,花奶奶倒更像陆甜的家人,正和未来女婿商量着婚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就是这般奇妙。
血缘,它既能将人紧紧凝聚,让人亲密无间;可有时,却又像是一把锋利的诛心利剑,伤人时,比外人来得更狠、更痛。
曲声望着这一幕,不禁想起自己的过往——也是在那破碎不堪的亲缘中,摸爬滚打,被伤得鲜血淋漓、满身伤痕。
看来,他和这姑娘,还真是同病相怜。
都是可怜人,既如此,他便决心为她撑起一片天,护她周全。
他朗声道:“陆甜,我娶了。”
说着,又毫不掩饰轻蔑,面向张桂花和陆伯年,“可你们,不配我喊一声爹娘。”
张桂花一听这话,三角眼瞬间瞪得滚圆。
刚才见曲声对陆甜客客气气的,怎么眨眼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什么意思?”
她尖着嗓子质问道。
曲声唇角微微勾起,却毫无笑意,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冷道:“我大晟国律法,不准随意卖女。
否则,你们早就把她卖了,不是吗?”
这句话首截了当地戳破了张桂花心中那点小算盘,她确实曾到花楼打听过陆甜的价格,那可是能值不少钱呢。
曲声脸色一肃,气场全开:“现场立下婚书,再签一份断亲文书。
从今往后,你们一家都不准再与陆甜有任何来往。”
张桂花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别当我傻,女婿每年都得送节礼。
断了亲,这些礼我找谁要去?”
曲声听了,闷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嘲讽:“那就谈谈钱吧。”
张桂花赶忙把陆伯年拉到院子里的鸡窝前,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曲声耳力极佳,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无非就是说,陆松读书要花钱,陆甜一走,家里的活儿就没人干了。
说曲声是个外来的,不是村里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倒不如多要点钱,签了文书。
反正文书不过是个形式,真要有什么事,陆甜还能真不管她爹?
又说曲声说过自己无房无地,怕是拿不出太多钱,先开口要个五十两试试。
这数字一出口,花奶奶就炸了:“你们这是卖女儿呢!
平时压榨陆甜,觉都不让她睡够,现在又……”“花奶奶,不必跟他们多说,这钱我出了。”
曲声打断花奶奶的话,语气坚定。
花奶奶这才憋着一肚子气闭上了嘴,不然她真恨不得把这夫妻俩骂个狗血淋头。
可就在村长写文书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嘲讽陆伯年:“你也配当爹?
等着吧,有你的苦日子在后头。”
花奶奶前两日去镇上,瞧见陆松进了赌坊,本还想着提醒这夫妻二人,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想管了。
陆伯年被说得老脸通红,羞愧得闷声不吭。
有时候,他自己也拿不准陆风到底是死是活。
这个大儿子也是一表人才,聪明能干,他心里是疼爱的。
可无奈这两年音信全无,他心里也怕得很,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陆松身上。
婚书立下,钱也付了,曲声要来陆甜的庚贴,打算亲自到镇上办理户籍的事。
花奶奶见事情都尘埃落定了,那没心没肺的夫妻俩也走了,便把曲声叫到屋里,细细嘱咐起来。
“你别看陆甜今儿敢跳河,就以为她是个泼辣性子。
平日里忍着继母的刁难,就盼着她哥哥能回来。
她心思重,你可得多让着她点。”
花奶奶细细说着陆甜的过往,曲声完全能想象,陆甜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还能保持内心纯净,多亏了这些善良淳朴的村民给予她慰藉。
他要付花奶奶和村长衣服的钱,花奶奶说什么都不肯收。
他便趁人不注意,悄悄把钱扣在了茶碗底下。
一回到堂屋,就见陆甜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满是愧疚:“让你花这么多钱,真是对不住。
将来,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一日三餐、洗衣务农,我都会……”“好了,快别这么说。”
曲声的心都被小姑娘的眼泪给哭软了,“我看天色不早了,你是跟我回家,还是去镇上医馆看看?”
陆甜听了,使劲摇头:“我没事,不用看。”
她心里清楚,看病又得花不少钱。
曲声听了,耳朵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你胸口肋骨被我按断两根,还是得找大夫看看。
这样吧,我们先去镇上,顺便买些日用品回家。”
一提到那两根断骨,曲声不禁想起按压时的触感,脸一热,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哦,听你的。”
陆甜还不知道自己胸口的伤,只以为是呛水之后心口疼。
她刚要迈步,曲声连忙摆手阻止:“你不能乱动,断骨要是戳到心肺就麻烦了,让我想想。”
背的话会压到骨头,看来只能抱了。
刚才说要娶人家的时候,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可现在真要抱,曲声又有些扭捏起来。
他微微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肩,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来…扶我的肩。”
陆甜的脸“蹭”地一下红透了,下意识地看向村长和花奶奶,只见他们都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哦。”
她应了一声,一手轻轻攀上曲声的肩,刹那间,就感觉身体一轻,被横抱了起来。
花奶奶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陆甜只觉得羞得无处可藏,脸一下子埋进了曲声怀里。
“我那套衣物就留在村长家,烦劳花奶奶帮我洗洗,下次来取。”
曲声感觉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刚出院门,就听到一声清脆又带着焦急的喊叫:“陆甜,陆甜~”曲声转头一看,是个和陆甜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