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年 6 月 12 日 星期六 暴雨橙色预警城市防洪渠的水位标尺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刘强攥着工地发的塑料雨衣，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城中村迷宫般的巷道。
安全帽边缘不断滴落的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却清晰记得这条巷子尽头的便民超市 —— 那是奶奶每周三定点接电话的地方。
"叮铃铃 ——"手机在工装裤口袋震动，刘强的心猛地揪紧。
这个时间点的来电，大概率与老家病床上的奶奶有关。
他慌忙躲进拆迁废墟旁的断墙，雨水顺着***的钢筋水帘倾泻而下，在脚边汇成浑浊的溪流。
"强子啊，你奶......"村支书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刘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超载的三轮摩托在积水中打滑，货箱里堆叠的布料像白色的浪花翻涌而出，将前方骑自行车的姑娘卷入洪流。
"小心！
"刘强甩掉雨衣冲出去时，姑娘己经被湍急的水流冲向下游的排水口。
她挣扎的手臂在雨幕中划出苍白的弧线，手里紧攥的笔记本在水面漂浮，墨迹晕染成一片蓝色的星云。
"抓住我的手！
"刘强半个身子探进排水口，指尖终于勾住姑娘湿漉漉的袖口。
她后背的布料在拉扯中撕裂，露出一道暗红色的烫伤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趴在脊骨上。
当他将姑娘拽上路面时，发现她怀里死死护着的笔记本封皮上，用红线绣着 "服装设计手稿" 六个小字。
"谢谢......" 姑娘剧烈咳嗽着，雨水混着睫毛膏在苍白的脸上画出黑色泪痕。
她的工牌从领口滑出，"王秀 宏达制衣厂 缝纫车间" 的字样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刘强注意到她脚踝处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里还系着颗生锈的纽扣。
这个细节突然刺痛了他 —— 去年冬天，他在工地给奶奶寄药时，包裹里也夹着这样一颗纽扣，那是奶奶用了二十年的铜顶针改制的护身符。
"我叫刘强，建筑系的......""王秀。
" 姑娘打断他，目光扫过他胸前沾着混凝土的工牌，"我要去超市接电话。
" 她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刘强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触到的骨骼硌得掌心生疼。
超市屋檐下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刘强看着王秀攥着公共电话的手指关节发白，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攥着她那本浸透雨水的笔记本。
翻开被泡胀的纸页，泛黄的《服装裁剪手册》复印件间，夹着几页手绘的旗袍设计图，衣襟处用铅笔细细描绘着楚绣的云雷纹。
"奶奶！
" 王秀突然提高的音量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我这个月加班费......" 她的声音又低下去，像被雨水打湿的棉絮，"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医院签手术同意书。
"刘强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那是他连着三个月在工地值夜班攒下的三千块。
当王秀挂断电话转身时，他正对着墙上的 "房屋征收公告" 发呆，公告右下角的红章在雨水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血色。
"能借我一下手机吗？
" 王秀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要查去市医院的末班车。
"刘强低头解锁屏幕，发现她搜索记录里全是 "骨髓移植费用"" 农村合作医疗报销比例 "。
他鬼使神差地说：" 我送你去医院吧，正好......"他晃了晃手里的安全帽，" 工地的三轮车还没锁。
"三轮摩托在积水中艰难前行，王秀缩在车斗角落，用身体护住那本浸透雨水的笔记本。
刘强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突然掏出钢笔，在被雨水洇湿的纸页上补画着旗袍的盘扣 —— 钢笔尖在颤抖，却倔强地勾勒出完整的弧线。
当晨光刺破雨幕时，市医院住院部的走廊传来护士的呵斥："家属怎么才来？
老人昨晚心衰抢救三次！
" 刘强跟着王秀冲进病房，看见奶奶枯瘦的手背上，正贴着和王秀脚踝上同样款式的红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