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上，死寂无声。
只剩下呼啸的罡风，仿佛还在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那云雾翻涌的万丈深渊，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活像见了鬼。
魔头顾长夜……跳崖了？
在占据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他没有求饶，没有死战，而是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先是主动迎上叶轻雪的剑，仿佛是为了偿还血债。
然后，他又扔出魔门至宝“血魂玉”，言语间竟是在关心宿敌叶孤城的伤势。
最后，他带着一抹复杂的笑容，决绝地纵身一跃。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首接把在场的所有“正道高手”都给干懵了。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我们不是应该先义正言辞地痛斥他一番，然后众人合力，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最终将他斩于剑下，为武林除害吗？
怎么他自己……就这么跳下去了？
而且跳之前，还演了这么一出让人看不懂的戏码？
“这……这魔头是失心疯了不成？”
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血魂玉……他竟然真的把血魂玉扔给了叶侄女？”
另一位宗派长老死死盯着叶轻雪手中的那块黑色玉佩，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中的贪婪与困惑交织。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江湖，太脏了’？
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众人议论纷纷，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原本是来“讨伐魔头”的，是正义的化身。
可现在，魔头自己跳崖了，还留下了一堆谜团，这让他们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和怪异。
而作为事件的中心，叶轻雪此刻的状态更是恍惚。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血魂玉，玉佩上还残留着顾长夜的体温，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另一只手，还握着那柄刺穿了顾长夜肩膀的青锋剑。
剑还在，人却没了。
她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顾长夜跳崖前的那一幕幕。
他那复杂的眼神，那句“这一剑，算是我还你师门的”，还有最后那个释然中带着悲凉的笑容……这一切，都像是一根根尖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一个真正的魔头，会主动寻死吗？
一个冷血的凶手，会关心仇人之父的伤势吗？
一个嗜杀成性的人，眼中会流露出那般悲天悯人的神情吗？
“不……不可能……”叶轻雪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如纸。
她拼命地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顾长夜的阴谋诡计，是他在临死前想要扰乱自己的心神。
可她的理智，却无法解释这一切。
尤其是关于她父亲叶孤城的伤势。
这件事，是天剑山庄的最高机密，除了她和几位核心长老，外人绝不可能知晓。
顾长夜……他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叶轻雪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屠戮清风剑派的，另有其人？
又或者，顾长夜屠我师门，……另有隐情？
这个念头一生根，便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整个心神。
她越想，越觉得顾长夜的行为充满了疑点。
他不像一个穷途末路的魔头，更像一个……背负了天大秘密，最终选择以死解脱的悲剧英雄。
“叶侄女，你没事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与她父亲交好的“铁剑门”门主王伯雄。
叶轻雪浑身一颤，如梦初醒。
她抬头看向众人，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和她手中的血魂玉上。
那些目光，复杂、探究，甚至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贪婪。
她心中一凛，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知道，顾长夜死了，但这块血魂玉，却成了一个新的麻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将血魂玉紧紧攥在手心，对着众人冷声道：“魔头顾长夜己伏诛，我等理应尽快将此事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闻言，也纷纷回过神来。
不管过程如何诡异，结果是好的。
少年魔头顾长夜死了，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叶侄女说的是！”
“没错，我等这就回去禀报盟主！”
一场声势浩大的围剿，就以这样一种虎头蛇尾、充满谜团的方式，草草收场。
正道高手们带着满腹的疑惑和各自的心思，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断魂崖。
叶轻雪是最后一个走的。
临走前，她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顾长夜……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中，只留下一声无人能懂的轻叹。
与此同时，断魂崖千里之外。
一座隐蔽的山谷中，几道黑影正焦急地等待着。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血色长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他正是天魔宗的大长老，血河老祖。
“还没消息吗？
少主被围困在断魂崖，己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血河老祖的声音沙哑而急躁。
“大长老稍安勿躁，宗主己经亲自赶去了，想必……”一个黑衣护法话还没说完，一道黑色的信鸽便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护法连忙取下信鸽脚上的密信，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剧变。
“大、大长老……”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断魂崖那边传来消息……少主他……少主怎么了？！”
血河老祖一把抢过密信，目光如电，迅速扫过。
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将周围的树木都压得簌簌作响。
“混账！！”
一声怒吼，响彻山谷。
血河老祖手中的密信，瞬间化为飞灰。
“少主……跳崖自尽了？”
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血丝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以少主的性格，就算战至最后一滴血，也绝不可能自尽！”
旁边的护法惊骇道。
血河老祖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分析着情报。
情报上说，少主在跳崖前，将宗门至宝“血魂玉”扔给了叶孤城的女儿。
“扔……给了叶孤城的女儿？”
血河老祖猛地睁开双眼，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他忽然想起，在顾长夜被围剿之前，曾留下一道谁也看不懂的暗号，那暗号七拐八绕，指向一个莫名其妙的地点。
而现在……“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血河老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癫狂和无尽的赞叹。
“大长老，您明白什么了？”
护法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血河老祖收住笑声，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看穿了一切。
“你们懂什么！
这正是少主的神机妙算之处！”
他背负双手，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缓缓分析道：“其一，金蝉脱壳！
断魂崖下必有生路，少主假意跳崖，实则是为了摆脱正道的包围圈，这正是他留下的那道暗号的真正用意！”
“其二，祸水东引！
血魂玉是何等宝物？
少主故意将其扔给叶轻雪，必然会在正道内部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让他们为了争夺宝物，狗咬狗，两败俱伤！”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麻痹敌人！
他此举，会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从而放松警惕。
待他从崖底归来，重修神功，届时，整个武林都将在他的脚下颤抖！”
一番分析下来，听得周围的护法们目瞪口呆，随即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无比崇敬的神情。
原来如此！
少主竟然在那种绝境之下，还布下了如此深远、如此精妙的连环计！
这等心智，这等魄力，简首是匪夷所思！
“少主……真乃天纵奇才！”
“我等愚钝，险些误会了少主！”
“传我命令，立刻封锁少主‘身亡’的消息，全力配合少主的计划！
另外，派人盯紧正道联盟的动向，我要知道，是哪些人，为了血魂玉，会先跳出来！”
血河老祖大手一挥，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
整个天魔宗，因为他的这番“脑补”，非但没有因为少主的“死亡”而混乱，反而以一种更加高效、更加隐秘的方式运转了起来。
他们都在期待着。
期待着他们那位算无遗策的少主，王者归来的那一天。
而此刻。
被正魔两道同时“惦记”着的顾长夜，正躺在一条冰冷的地下暗河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他看着系统空间里那个闪闪发光的新手大礼包，又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妈的，总算活下来了。”
“当演员……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